然而,此时此刻的曲娆,盘了个老气横秋的发髻,又穿了一身紫棠色的宫装,倒是挺符合“太妃”这个称谓的。
再抬头看那凌皇后,为着皇后的身份,也是重髻华钗,外加一身铁锈红的宫裙。
嗯,相互辉映,颇有“意趣”。
洛宁慕就算本来是满腹心事,乍然见到这么两个人,也免不了在心底想要发笑。可想笑的念头也只存在了那么一下,洛宁慕便十分敏锐地感觉到,殿中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转到了自己身上,而且那目光之中似乎包含着一种意味不明的含义。
洛宁慕以她当公主这么多年来的直觉感觉到,此事颇有些不单纯。
大殿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不管怎么说,先行礼吧。
洛宁慕朝座上三人行礼,并言简意赅地朝皇帝皇后表达了自己外出归来的一些感慨,反正在座的都是知道什么“长公主苦夏养病”的幌子是怎么一回事的。
“皇姐一路辛苦,快坐下歇息。”
有外人在,洛千旸当然首先是个皇帝,然后才是洛宁慕的皇弟。
他看着洛宁慕坐下,却又淡笑了一句,“方才朕与皇后太妃还在说皇姐的事,没想到皇姐这么快便来了。”
什么?他们正说起她?
洛宁慕心下狐疑,先看了曲娆一眼。
曲娆却并没有给她什么眼神,而是继续一脸高深莫测地装她的“太妃”。洛宁慕便有些不安了。这是什么意思?总不至于……曲娆向洛千旸与凌皇后说出当年的事,要当自己的驸马吧?洛宁慕又忍不住有些胡思乱想。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洛宁慕没想到,此时第一个解开她疑惑的,居然是那个平日里总是板着脸,完全不懂后宫交际的凌皇后。
“长公主从前的婚事颇多波折,此番回宫又及时,只怕真是与那南疆王有些缘分。”
凌皇后的本意大概是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只可惜这话被她这么干巴巴地说出来,总让人觉得她像是在背书一般。当然,有这种感受的大概只有洛千旸与曲娆,因为当事人洛宁慕听了这句干巴巴的话之后,如遭雷击一般,竟然给愣住了。
什……什么什么?南疆王?
在这一刻,洛宁慕才猛然记起一件事来。
似乎在回宫之前,酥月就打探到过一条消息,说是洛千旸催促她们回宫,是因为什么南疆王要入京朝见,并透露出了那么一些些想要迎娶她为王妃的意图。
这么说……
在自己来此之前,这大殿里的端坐着的三个人所讨论的,是自己的……婚事?
洛宁慕不由得又看了曲娆一眼。
这一次,曲娆也似有所觉,转过眼眸,静静看向她。
出了含章殿之后,洛宁慕终于找到机会跟上曲娆的轿辇,而曲娆似乎也一点都不介意身后跟了个尾巴,两路人就这么绕了一个大圈,前后穿过长长的甬道,拐入了栖芳殿的宫门。轿辇一落地,洛宁慕就冲了上去。
“曲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曲娆下轿辇的模样可比她要优雅多了。
“慕儿此话怎说?”
洛宁慕此时正满腔怒火,尽管她自己也不知自己这莫名的火气是从哪里来的。
“你在宫外说自己一直惦记着我,喜欢着我,可这刚一入宫,你就要跟皇上皇后讨论着如何把我嫁给什么南疆王?”
跟在公主身后站着的翠星抖了一抖,她迅速抬眼看了一眼周围,还好,栖芳殿素来地偏人少,眼前听到长公主殿下这一番“豪言壮语”的,似乎除了两位当事人之外,就公主身边跟着的一个自己,以及太妃身边跟着的一个掬水。但看那个宫女掬水的神色,似是什么都没听见,又似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而另一个当事人太妃曲娆,面对着怒气冲冲的长公主殿下洛宁慕,却只是淡淡一笑。
“我的确……喜欢你,那么,你怎么说?”
“我——”洛宁慕一咬牙,“我当然要拒绝你,我对你并无什么……”
“哦。”曲娆却点点头,“既然你打算拒绝我,那么,日后皇上皇后自然会为你择一个品貌俱佳的男子为驸马,是不是?”
“……当……然。”
洛宁慕有那么一点儿底气不足。
曲娆的面上依旧含着笑,但神色却有些冷冷。
“听说南疆王外表俊美,又十分英勇博学,大概,会是个驸马的好人选。”
到这时,洛宁慕总算明白了,自己那一番莫名其妙的火气本来就是错的。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拒绝曲娆的情意,那么,她以后总是会有一个驸马的,至于那个驸马是谁……她还未见过那个南疆王,谁又知道那南疆王就不是符合她所期待的“驸马”呢?
除非——
不,没有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