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凉全身绷了一下,然后才渐渐松弛起来。
潘婉芸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好几圈,才收回来。
长辈站着,自己坐着到底不好,刚动了一下,潘婉芸温和问道:“想要什么吗?我帮你去取”
许凉身体只好又坐了下去,摇了摇头说:“谢谢,不用了”
潘婉芸对于她的客套满心复杂,但转念一想,到底和自己说着话。心里又渐渐释然。
潘老扫了一眼气氛怪异的母女一眼,站起身来,收了鱼竿,不疾不徐地将岸边的器具都收拾妥当,这才说:“河边湿气重,我们还是回宅子里说话吧”
潘婉芸点了点,许凉的手一撑在椅子扶手上,她便过去扶着。
“外公腿脚走路慢,我们跟着他就行了”,其实是想提醒她慢慢走,不着急。
这份小心翼翼的关心,让许凉实在说不出拒绝她的话来。感觉扶在自己小臂上那种柔软,温暖的掌心,就像小时候的梦一样美好。
她的睫毛颤了颤,低声说:“谢谢”
潘婉芸道:“不用,嘉晖跟我说,你一切都好。料想你在官邸肯定会被照顾得很好,不过生孩子是女人一生中的大事,自己的感受最为真切,还是要处处留心”
温言细语的关切,还有语气当中淡淡的担忧,让许凉心里那股陌生消去不少。
嘴边那句“谢谢”在舌根底下打转,但似乎她并不想听自己这样说。
潘老在前面走得快一些,就是想留出空挡让母女两个多一些相处的机会。
如果两人都静下来不说话,气氛就显得太尴尬,于是许凉又问:“嘉晖呢?虽然他每周到官邸来看我一次,隔几天倒是怪想他的”
潘婉芸有一点羡慕嘉晖地说:“你时时念着他,那小子的福气可真不差”
许凉抿唇,不知道该如何答她。
一进客厅,潘老便不知踪影,等许凉和潘婉芸闲聊一会儿,他才兴致勃勃地从楼上下来。
他把手里的装修图纸摆在外孙女和女人面前的茶几上,颇有些自得地说,“看看,我连宝宝的房间都准备好了。先装修起来,将来阿凉一家子过来小住,也不会手忙脚乱”
其实潘宅他们夫妻两个也很少过来住。但老人家一片热忱,许凉自然不会泼冷水,便说:“好啊,不过您把墙壁上漂亮宝宝的图片摘了吧,万一我肚子里这个长得不如人家好看,岂不是会自卑?”
潘老十分有信心地说:“你和轻蕴都外貌出众,将来孩子肯定也会赢在基因上。不过摘下来也好,省得墙上的宝宝没它漂亮,我曾外孙会骄傲”
许凉听后,不禁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潘婉芸在一旁忘了扬起嘴角,她听不见其他话,只是静静望着许凉。看自己在二十多年前揉进这个活泼灵动女子身上的血脉,怎样施展一嗔一喜。
许凉自然发现她眷恋的目光,只是没有望过去。
三人闲谈了好一阵,潘老像得了健忘症一样,将在河边问过许凉身体状况的话又问了一遍。
许凉刚开始还狐疑,后来扫到潘婉芸听得凝神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于是说得更为仔细。
潘老当然察觉许凉言语中的变化,目光在母女两个身上扫了一圈,心里微微发热。
潘婉芸时不时插句话,她生过两个孩子,深谙其中的注意事项,不露声色地娓娓道来。
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有一种吟诗般的淡雅,从侧面望去,能看见她白皙修长的颈。
许凉甚至能闻见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像兰花,又像茉莉。
到了中午,三人吃过午饭。气氛比刚开始轻松了不少,许凉和潘婉芸会偶尔说两句话。
看她老是去夹拿到红烧肉,潘婉芸笑道:“哎,我小时候也最喜欢那道菜”,言下之意是,女儿的喜好像足了自己。
于是脸上的笑容晶莹,还有一份孩子气的得意。
潘老点头,给女儿和外孙女各夹了一块红烧肉,不经意地说:“要不然怎么是母女呢?骨子里的东西变不了”
许凉拿筷子的手一顿,拿眼觑了一下潘婉芸,她也没动,似乎屏息等着。于是许凉垂下眼睛,喉咙口“嗯”了一声。
潘婉芸愣了一下,简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接着她用公筷,也给许凉夹了一块红烧肉。
吃完午饭,潘老不知是真的困了,还是特意给母女两个留时间说话,称自己困了,便上楼去。
潘婉芸和许凉坐在廊檐下,感受着徐徐和风。母女两个气质有些相似,一个成熟,一个灵动,不说话也是个很美的镜头。
“有一年去北方过的冬天,那里廊下会结一层层的冰棱条,大人敲一块下来,用毛巾包了拿给小孩子玩儿。回到南方,老盼着大自然的玩具,根本不知道南方是没有这一景的”,潘婉芸说着自己的故事,起了话头。
许凉看着廊檐底下,点头道:“以前九哥带我去北京,他的外公那里过冬,看见过。的确很晶莹漂亮”
潘婉芸道:“说起冬景,还是山里面的漂亮,虽然冷,但却是最纯净的世界。”
她好奇道:“冬天不会封山吗?”
“的确会,不过我信道,也信佛,只要能让我实现心中所盼,再多的神佛我也要去求一遍。也不知道各路神灵会不会觉得我贪心”,潘婉芸徐徐说道,自己也笑自己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