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猫头鹰谢静飞了回来，没有商量地直接停在了容妍的左手臂上。

容妍对于谢静回来的速度显得有些吃惊，对于谢静的有意停留她也没有拒绝，但谢静明显的情绪低落和落落寡欢却让她不能不在意。可在意又如何，她习惯性地伸手轻抚着猫头鹰柔软光滑的背羽，目光推远，似乎望着远处的山峦，又似乎望着自己遥远的记忆。等到唐倩失魂落魄地抱着她的剑和一堆衣服上车后，容妍多少猜出了两人之间可能并没有发生她意料之中的破镜重圆。最终，容妍选择了她认为最安全的话题。

“你必须做一个选择。”容妍向来粗砺的嗓音此时在谢静听来却不啻于仙音天籁，而且她不自禁地整个身子都站得笔直，脚下一个用力，两只爪子就紧紧地扣住了容妍的小臂。

容妍毫无疑问感觉到了谢静突如其来的紧张，她有些不解，不过想到自己将要提及的事情，对方的紧张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于是容妍便又摸了摸猫头鹰的背羽，郑重地说道：“你现在跟我以前一样，同时拥有着两种血脉。而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听到这里，谢静就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似的，一下子就萎顿了下去，原本突然发亮的眼睛更是黯淡着半闭起来。

容妍对谢静的反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思索了片刻之后，她还是继续说下去：“因为远古时期的万灵通婚，人类的血缘变得十分复杂，以致一个人可能拥有数种万灵血脉。这种血脉传承到了现在，变得十分稀薄，可是一旦觉醒对人体本身的影响却是非常巨大的。你可以变身成为猫头鹰，又能变身成为金翅大鹏，你自己有没有感觉到身体上有所不妥？”

谢静原本没精打采得很，听到这里才强打了精神，低声回道：“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不妥？”容妍见状，不由摸摸她的头，笑道，“你不觉得自己太弱了一些么？”

“弱？！”谢静这下精神了点，须臾又垂头丧气地道，“是的，就我最弱了。”就是水母安然也比她强啊，竟然一个人支撑抵挡了那么久。

“你觉得传说中的龙是弱是强？”容妍循循善诱地继续。

谢静毫不犹豫地回道：“当然是强，强得不得了，小龙就是那样的，传言非虚。”

“那么，你觉得传说中的金翅鹏是弱小的生物吗？”容妍的语气悄然犀利起来。

谢静不由愣住了，大大的猫头鹰眼睛瞪起来，一瞬不瞬地望着容妍。传说中的金翅鹏当然不弱了，扇一翅有九万里，闪电侠也望尘莫及啊。而谢静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比闪电侠厉害多少，除了自己能飞而只能用两条腿跑步。想到这里，谢静不由目不转睛地望着容妍。容妍既然问起来，想必她能够告诉自己答案。

果然，只听容妍慢声道：“两种血脉如果在同一个人体内觉醒，是会有所冲突的。就算不冲突，也会有所妨碍。是怎样的妨碍以你我的遭遇来看，应是因人而异的。以你现在的情况看来，虽然没对你造成什么影响，但也妨碍了你鹏之血脉的力量发挥。你必须要选择一种，然后放弃另一种，这是经验之谈。”

谢静望了她许久，迟疑地问道：“你……小龙说你被移植了……”她想问容妍是怎么被移植了九尾狐血脉的，可她才提到移植两个字，容妍的脸色就变了。这让她不由马上住了嘴。

历来鸑鷟象征着坚贞不屈，而九尾狐最淫最媚。这样两个极端的血脉为什么会集于一身？如果说一身难容两种血脉，会有冲突与妨碍，那么把这做为经验之谈的容妍势必是深受其害的。

想到这里，谢静抢在容妍开口之前说道：“你不想说，就别说，也别想。”

容妍低头，细长的右手手指抚过自己的左手腕，皓腕之上浅覆了紫羽，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望了谢静。谢静的目光柔柔的，像是能够把人吸进去似的。容妍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望了一眼碧色长天，忽然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一晃已经十年过去……”她叹了口气，才又道，“十年前有人爱我，逼我爱ta，ta先是折腾自己，把自己折腾成男的，再把自己折腾成女的，可……爱不爱的，总是勉强不来的。我到底还是不爱ta，于是ta开始折腾我……”

说到这儿，容妍停了下来，继之以长久的沉默。

那些不愿被提及的折腾，包括了血脉的粗暴移植和曾经几乎遍布全身的疙瘩，而这之外又有着怎样疼痛的生理与精神上的伤害呢？谢静感觉到愤怒，那是针对施暴者的愤怒，同时她又异常怜惜，怜惜容妍十年前所受的痛以及幽居十年也未能彻底消散的苦。谢静光只是想象就有些难以承受的呼吸困难。她心之所动，一时想要不顾一切地拥抱身前的容妍，但容妍却抬手按住了她。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谢静被她一拦，也就克制住，细思却又恐极。到底是什么人？不仅自身可男可女，竟然还能将万灵血脉强加于人。

正难以想象中，开动着的车子却蓦地停了下来。

她们在后面车厢里，一个个探出头去，却被眼前的所见骇得目瞪口呆。

只见眼前望去竟是一片干涸龟裂的田野，一望无边。车里的人们一会儿望望车的前方，一会儿又望望车的后面，脸上渐渐地升起莫名的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