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院墙传过来的声音扰乱了贾清的耳根。他也没在意,旁边就是浣衣坊,不过就是里面的浆洗婆子们闲来无事拉家常罢了。
“咱们家这位二爷也真是好心,什么孤的弱的穷亲戚,都接到府里供着。上回是尤大奶奶娘家的母女三人,这回又是小秦相公,渍渍……”
“这有什么,反正咱们宁国府家大业大,还怕养不起几个穷亲戚?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小蓉大奶奶一家的人怎么个个都那么纸糊似的!那秦家老爷虽然没见过,想来身子骨也好不到哪里去,小蓉大奶奶就不说了,虽然生的弱,毕竟是个美人,生的弱倒更让人怜爱。只是,你们看那小秦相公,那个娇弱的模样,竟是比他姐姐还要胜三分,阴阴柔柔,全无一丝男儿气质。虽然长得清秀,依我看,却是大不成个模样,一看就是个早夭之相。”
这些婆子就喜欢背后嚼舌根,贾清原不愿意理会,只是接下来她们的话,就让贾清眉头皱了起来。
“嘘,我和你们说个事,就是关于这个小秦相公的……”
“什么事啊?”
“你们知道那秦老爷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听说是感染了风寒,加上年纪大了,这才……”
“诃诃……”先前那婆子冷笑一声,又道:“实话告诉你们,那秦老爷哪里是病死的,而是实实在在被气死的!”
“啊?究竟是怎么回事,被谁气死的,你给我们细讲讲。”
“啊,我想起来了,原来这事是真的啊?我也听说了,那秦老爷好像是撞破了小秦相公与人野合,这才当场被活活气死的!”
“你也听说了是吧?可是你大概还不知道那与小秦相公通奸的是什么人吧!”
“那能是什么人,总不能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吧!”
“呸,还千金小姐,也要他有那个福气!哼哼,听我家那口子说,那小秦相公不知何时勾搭上了水月庵里面的一个姑子,那姑子听说小秦相公病了,偷下山来看他,正好被秦老爷撞见他们在屋里做出苟且之事。你们想想,那秦老爷好歹也是个官,还在工部任职,如何经得起这种事?羞愧愤怒之下,可不就一命呜呼了!”
“当真?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行如此天理难容之事?亵渎了菩萨,就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吗……”
好一阵议论纷纷,各说纷纭,之后又有人道:“这也难怪,这姐弟两个都是一个模样,姐姐嫁入这豪门公府,不过几年,就和自己的公公传出那种丑事出来,如今弟弟做出此等事,也不足为奇。”
“说起此事,可不正是。想当初珍大爷不正是因为和小蓉奶奶勾搭才被老爷圈禁的吗?以至于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事,珍大爷还想谋害老爷,究其根本原因,还不是小蓉奶奶妖媚,爱勾引男人,才造成那般局面的吗?
不过话说来,若不是那样,这府里还未必轮得上现在的二爷做主呢。”
“可不,就为这事,小蓉大爷至今还没让小蓉奶奶回去,也是,谁又愿意和一个勾搭自己父亲的女人过一辈子呢……”
“听你们这么一说,这秦家还真是……我也想起来了,这大半年来,小蓉大奶奶几乎哪儿也不去,但就只爱往二爷正堂去,好一个乖巧孝顺的侄媳妇,殊不知,二爷的年纪比她还小了好多,她这么做,莫非是嫌害了珍大爷还不够,还想害现在的二爷不成……”
“我看纵然她有那样的心,也未必如意。咱们府二爷那是什么样的人物,听说京中各府邸不知多少人早就盯着,就等着咱们家露出半点消息,就会争赶着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我们二爷呢。”
“话虽如此,但也难保。天下男人都一样,咱们二爷虽然是少年俊杰,到底还是个男人,是男人就难免不犯错。那小蓉大奶奶别的不说,就她那一身风流姿态,天下间就没有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若是她有心勾引,只怕咱们二爷也未必能够毫不动心吧?又是在这深宅大院之中,谁又管的着呢?只是那样的话,可怜我们二爷的名声,只怕就会毁了!”
“是啊,好个害人不浅的**,怪道都说长得好看的都是狐狸精变得,果不其然。”
“红颜祸水啊……”
贾清在墙外,早就听得心中生怒!这些无知的蠢妇,专能把小事传成大事,把平常事传成恶事的。
不过,虽然她们的话都是道听途说,口耳相传,有时,又不是完全的空穴来风!就说秦钟的事,连他都知道的不清楚,偏偏这些婆子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消息,贾清揣测,她们方才说的估计和事实相距不远。
若说这叫做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就罢了。可是,她们后面对于秦可卿的议论,就是毫不负责任!
当初贾珍的事,满府里谁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听她们之言,已经完全大变样了!贾清也知道,这不是她们对秦可卿有仇恨,而是,这世道就是这样,对于男人宽容的过份,对女子,也刻薄的过分!
以贾珍的名声,她们尚且能把罪过推到秦可卿身上,可见,这个世道女子想要好好生存,该如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虽然贾清恨不得用针将这些多嘴多舌的婆子的嘴给缝上,但是却也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个道理,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可是,也绝对不能放任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