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布尸骸的战场上,在骑士们护卫下的二人四目对视,随即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只是两个人的笑声中都带着一丝疲惫,还有凄凉。
“情况怎么样了?”洛伦挑了挑眉毛,先开口问道。
哈林梵·阿刹迈大师叹息一声,带着浓浓的悲戚与哀伤:“如您所见…波伊,已经不是昨天的波伊了。”
黑发巫师微微蹙眉,忧心的看着周围的情景,猜测着那一日的血战究竟是何等的惨烈。
二十万大军的混战…哪怕有眼前的参照,的确也不是能够“想象”出来的情景。
“五千银甲骁骑全军覆没,区区数百人的幸存者也是人人负伤;四万步兵,伤亡过半,能够继续战斗的更是连十分之一都没有。”阿刹迈大师平静的说道:“至于六万骠骑兵,他们最想接敌,伤亡也最大…还剩两万余。”
听到这个数字,洛伦微微松了口气:“还好。”
至少自己赶到的时间还算及时…如果波伊主力全军覆没,那就真的一丁点儿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还好?”
低声呢喃的哈林梵·阿刹迈眼神疲惫,冷静的目光向着身后的战场望去:“是啊,一切都还好…这样的惨败,能够有半数军队存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默不作声的洛伦,安静的做一个旁听者。
“在我们被半人马大军从后背伏击的时候,拉斯洛·瓦尔纳大公孤身一人率领卫队应敌,然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敌人似乎对我们的战术部署一清二楚…发现后背遇袭之后,拼死杀出重围的赛特·布拉哈伯爵率领银甲骁骑四次突围,四次被包围,险些全军覆没……”
即便是这一刻,哈林梵·阿刹迈大师依旧镇定自若,除了眼神外几乎看不出太多的感情波动,冷静的阐述着一个事实:
“…十天围困,半人马大军截断了所有的补给线,仅凭着随军的补给和物资,再加上战场上剩下的,根本无法支撑剩余军队的开销,更没办法治疗伤员……”
“…我们军队现在虽然还剩下将近五万军队,但五分之三都是轻重伤员,武器折损严重,补给消耗一空,战马所剩无几……”
阿刹迈大师抬起头,平静的看向黑发巫师:“如果您现在就准备对半人马展开反攻,我只能劝您,不要太指望波伊军队能够帮到您多少。”
“连这都能猜到?”洛伦表情微微一动,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如您所说,只是个猜测…您如此焦急的北上,也一定不只是因为波伊大军的主力被围困——即便是拜恩与波伊两大公国的情谊,也不值得您做出如此赌上性命的举动。”阿刹迈大师淡淡道:
“不,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才促使您无法再继续等待下去,宁可冒着风险也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黑发巫师心中一惊,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您已经知道了?!”
“看来您的银盔山之战,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哈林梵·阿刹迈的目光无比深邃:“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恐怕是……”
“圣血药剂!”
两个人异口同声。
“就是因为它,才致使拉斯洛·瓦尔纳大公的身死和惨败!”阿刹迈大师沉声道,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黑发巫师:“我在来之前曾经听闻赤血堡的鲜血教团叛乱,恐怕这两件事不无关联,对吧?!”
洛伦微微颔首,表情同样凝重到了极点:“远远不止如此…问题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万倍。”
注视着黑发巫师严肃的表情,哈林梵·阿刹迈眉头紧皱:“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单独事件,或者仅仅是某个幕后黑手的阴谋,对吗?”
“我在埃博登的时候,曾经和一位叫做‘法内西斯’的圣十字主教打过一些交道。”洛伦开口道:“您和科罗纳大师很熟悉,这里面有什么内幕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但即便是他…也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已,充其量比较重要罢了。”
“法内西斯?”
阿刹迈大师深呼一口气:“我明白了,这件事必须尽快通知帝都的艾尔伯德,由他转达给帝国内阁和艾克哈特二世陛下。”
“科罗纳…他当初为了维持巫师塔和教会的关系而将真相隐瞒下去,也许并不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洛伦的眼神无比复杂。
埃博登的那一夜,如果不是自己急于离开,如果不是后来自己的“疏忽”,如果不是自己和布兰登一样,坐视圣血药剂的扩散……
这一切,本来都是可以避免的。
就在此时……
“洛伦大人——!”路斯恩突然惊呼一声。
黑发巫师和哈林梵·阿刹迈二人同时抬头,惊愕的看向两军军营的正前方。
只见原本已经撤离的半人马大军去而复返,密密麻麻的黑影,犹如滚动的洪流般出现在他们视线的尽头。
刹那间,原本终于松了口气的拜恩骑士们再次绷紧神经,紧张的望着去而复返的敌人。
“波伊人,拜恩人——!”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灰瞳少年声嘶力竭的呐喊着,右手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利刃:
“列阵!准备迎敌,准备迎敌——!!!!”
霎时间,营地中所有人都开始迅速行动起来,在没有指挥的情况下,仅凭一个口号就开始本能的组织阵型和兵线;
疲惫不堪的拜恩游骑兵和人人带伤,面黄肌瘦的波伊骠骑兵们自觉的组成了冲锋队列,准备阻截敌人的第一轮进攻。
“等等!”
猛地一声爆喝,黑发巫师拦下了身旁准备冲上前线的灰瞳少年,漆黑的瞳孔死死盯着正前方:
“不要慌,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就在他视线的尽头,半人马大军已经停止了前进;而在那密密麻麻的军阵正前方,走出了一个身影。
朝他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