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想起之前的半人马之战,他似乎也是最不起眼,也最不引人瞩目的家伙——明明是从生死线爬出来的老兵,却让人难以想起他是怎么办到的。
“虽然迟了些,还是把他叫出来吧。”
思考片刻后,道尔顿冷冷的道:“希望你之前的那一番话,能唤醒他心中某些早已不复存在的东西。”
…………………………………………
斟满一杯酒,轻轻放在年轻人的手边;面无表情的洛伦静静的坐在他对面,打量着这个“普通至极”的守夜人。
一刻钟前,他被道尔顿“押送”到赤血堡城内的巫师塔,并且让顺路经过的小约德亲自将自己找来。
“这个人身上,藏着拜恩公国境内大半的情报网。”
一句话,就足以说明他的重要性了。
轻轻的叹口气,洛伦准备先开口。
“喝一点吧,这可是今年的赤血酒,和运往天穹宫的贡品是同一个品种。”洛伦淡淡开口:“这世上,应该还没有不嗜酒的拜恩人。”
沉默中,名叫卡尔·科林的年轻人抽动了下喉咙。
“我是从六年前就埋伏在拜恩的,原本是赤血堡负责人的副手,并在他离开时接替职位。”面不改色的年轻人,轻声说道:
“那一夜,您剿灭异端教团,突袭大教堂的时候…我在场。”
“那一天,您与艾勒芒大公私下谋划,准备瞒着拜恩和天穹宫两边,唱一出双簧戏的时候,我在场;”
“圆桌大厅之内,您在十三位伯爵间纵横斡旋,竭尽全力将夏洛特女伯爵捧上公爵之位的时候,我在场;”
“千帐城中,您与萨莉卡、瓦尔纳几位大人商议决战事项的时候,我在场;还有银盔山堡垒外……”
“我没问你这些。”
洛伦打断了他。
“可除了这些,我对您也没有任何价值了。”科林有些凄凉的笑了:“您当过守夜人,哪怕是暂时的——那您就该知道,一旦我超过两个月没有回音,就会被默认为已死亡,整个情报网都会重新洗牌。”
“我可以告诉您一些重要的据点,如果您的手下效率够快,应该能在他们察觉到之前拔掉大多数。”
“这样至少半年内,守夜人在拜恩的势力就锐减到最小,无法对您造成任何影响。”
洛伦死死盯着对方,他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十分平静,完全不像是被抓住的探子,或是将死之人应有的表现。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您这些?”科林的嘴角多了些弧度,缓缓抬起头:“反正就算我不说,您也会用各种手段逼我说的不是吗?”
“别看我是个守夜人,其实我很怕疼的…就因为怕疼,我才在最后您与查卡尔一战的时候活了下来,因为实在没胆量捅死自己。”
他很自嘲的笑了,却看到黑发巫师朝他摆了摆手。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我要问的是为什么…你会故意寻死?”
科林猛地一震,胸膛剧烈起伏着。
“我让路斯恩给你们机会了…只要你能说服几个人默默离开,谁也发现不了你守夜人的身份,你还是能在暗处监视我。”
洛伦低头淡淡道:“你该明白的,一旦进入实验室,你身上的虚空反应就会暴露你守夜人的身份——你是在找死。”
科林完全僵住了。
灰暗的房间中,两个人四目对视。
“因为我没有选择了。”年轻人慢慢开口:
“后方传来消息,鲁特·因菲尼特已经察觉到您所谓的‘浮空城’,只是一个用来迷惑视线的工具,他们让我搜查您藏在账目中的真相。”
“没错,您很聪明,您身边的人也很聪明,他们能将一切做的天衣无缝,除了不能无中生有——您花费的资源,调集的人手,公爵宫廷的开销和各种物资的损耗,这些…做不得假。”
洛伦挑了挑眉毛,没有打断他。
“再这么下去,被他们发现这支‘猎魔人军团’只是时间问题。”他低着头,继续说道:“所以我想如果我被发现了,或许能给您争取到一些时间。”
“哪怕只是半年,哪怕…只是几个月。”
他咬咬牙,表情低落到了极点。
洛伦微微一愣。
“为什么?”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因为…因为您是拜恩的公爵。”他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自嘲的笑:“而我是个拜恩人,一个拜恩人怎么可能……”
“你是萨克兰人…货真价实的东萨克兰人。”洛伦抬起头,犀利的目光直射向他的眼睛:“我的人告诉我,你在赤血堡没有一个朋友是三年以上的。”
年轻人再次僵住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
“我…原本是想过要逃的,不止一次。”他的表情很迷茫,又很清醒——就是这么矛盾的表情交织在他的脸上:
“但在路斯恩队长说完那番话之后,我就明白了,我不能跑——因为他说的对,那些怪物和邪神、魔物们的事情,守夜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天穹宫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们都知道,但他们都不知道…现在您大声告诉了他们,所以他们不计代价的要害死您,拼命的搜集一切会对您不利的情报!”
“您很清楚,自己这么做的下场是什么;您不可能不清楚这么做,圣十字教会是不会放过您的,”
“但洛伦大人…您还是做了;因为您很清楚,您是对的,他们是错的。”
“哪怕只有这次,我也想试试看……做一次对的事!”
话音落下,他毅然决然的举起酒杯。
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