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死了。
而且是被当着他两个“盟友”的面,在昏迷中被割开了喉咙。
理由倒是很光明正大——毒蛇佣兵团的团长,涉嫌裹挟其佣兵团成员与另外两支佣兵团一柄叛乱,企图趁外敌入侵之际背叛帝国与自己所属的公国。
所幸被“拜恩公爵与埃博登执政官联手,及时阻止”,两位被牵连的佣兵团团长也及时拨乱反正,加入到正义的一方,成为了埃博登防守战中不可或缺的力量……
埃博登自由议会的议会档案中,便是如此记载这一事件的。
而对于洛伦与科罗纳而言,就是这场因“拖欠薪水”和“恶意讨薪”引发的灾难,总算是将影响与危险降低到了最低的程度。
而失去了首领的毒蛇佣兵团也被强制解散,一半左右的职业佣兵们被收拢进了埃博登的城防军,并成为了受执政官直接控制的的一支力量;同时剩下的城防军,也被科罗纳通过巫师塔和家族,直接或者间接控制了起来。
经历了这次兵乱,巫师塔的元老们也总算明白了有一支军队被自己握在手中,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而大量贵族的逃亡,则给了他们非常好的机会。
而剩下被遣散的另一半,则被白银之血和黑刃两个佣兵团偷偷的招募到了各自的麾下,扩充自己的实力。
对这件事情,洛伦选择了视而不见,依旧按照原本谈好的价格给两个佣兵团发放了足额的佣金;除此之外,也没有忘记答应好给两个团长各自的五十万银币“补偿”。
事实上倒不如说这原本就是洛伦的目的——眼下要守住防御空虚的埃博登,当然不可能放着三千多职业战士在这种时候离开;就算另外两个佣兵团最后没有动作,他也肯定会想办法让艾克特伯爵将这批人扣下来。
这种时候有人愿意替他承担几千名战士的额外开销,当然再好不过了。
至于那五十万银币的“补偿”…黑刃的团长兴高采烈,理所当然的接纳了,但那个白银之血的团长却直接推掉,并且明确表示他自己已经拿到了佣金,会和埃博登的守军一起并肩作战到最后一刻的。
显然…谈判桌上的经历,让洛伦在他心里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宁可不要五十万银币,也要和洛伦保持一定的距离。
有点儿不太合群,但会坚守自己的承诺,很有原则的家伙。
洛伦喜欢这样的家伙。
同时为了鼓舞士气(邀买人心)——在科罗纳的协助下,洛伦从逃亡贵族的庄园和仓库中找到了一大批本地产的甜葡萄酒和品质不错的麦芽酒,以“埃博登统帅”的名义发给了佣兵和城防军们,算是战前的最后一次庆祝和狂欢。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以为只是过去那般打打水贼或者土匪的战斗,极少数在东萨克兰与冰原狼人战斗过的精锐,也对即将到来的战斗十分自信。
于是他们痛饮着廉价的,甜到发腻的葡萄酒;彻夜欢呼着感谢自己的统帅,是来自美酒之乡的骑士。
全然不知他们的命,也就只值这杯酒而已。
“你没杀他?”
推开桌子上的赤血酒,科罗纳微笑着将目光转向桌子对面的黑发巫师:“在你拔出刀的那一刻,我真的以为你会杀了他,逼迫那两个人就范。”
门外嘈杂的叫嚷与脚步声一刻不停,扛着一箱又一箱美酒的拜恩骑士与埃博登的城防军打成一片,粗鲁的佣兵们和军纪严苛的军团士兵们厮混在一起。
“他当然不能死——非但不能,而且要还要安全的活下去,一直等到亚速尔精灵真的出现为止。”洛伦端起酒杯,赤红如血的酒浆在杯中摇曳:
“那位白银之血应该已经发现了;他以为我会逼着他杀了毒蛇来证明合作的‘诚意’,但实际上恰恰相反,活着的毒蛇比死了的对我更有用。”
“背叛毒蛇,瓜分了他佣兵团的人不是我,而是他的两个好伙伴;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只要毒蛇佣兵团还有人…这两位就休想睡得安稳,无时无刻不处在被昔日伙伴找上门的恐惧中。”
“至于毒蛇——他背上了‘叛国’的罪名,已经是见不得光的‘死人’了;如果他想复仇,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我…所以不杀他,就是为了留下最后的一张,确保万无一失的底牌。”
谨慎或许不足以填补所有的错误,但至少不会再犯错。
科罗纳沉吟了很长时间,他默默的看着表情平淡的黑发巫师,那悠然的表情已经不像当年那个在埃博登街头的马车里,向自己求教的孩子了。
在赤血堡的运筹帷幄,以退为进;在帝都御剑骑士团会议上,与康诺德心照不宣的“默契”,对三个佣兵团首领的分化瓦解,逐个击破……
“了不起。”目光如炬的科罗纳,郑重其事的声音让洛伦微微一怔:“虽然我对您的期望很高,但您的成长速度实在是超出了我所能预料到的。”
“不不不,您太夸张了。”黑发巫师轻笑着摇摇头,抿了一口赤血酒:“我所会的这些,也都是从您的身上学来的。”
嗯,还有道尔顿·坎德,鲁特·因菲尼特,贝利尼家族,布兰登与康诺德·德萨利昂,法内西斯,夏洛特·都灵……
外加两个“阿斯瑞尔”的邪神,以及神出鬼没的黑十字。
感谢这些朋友与对手(杀千刀的)一次次的将自己逼到悬崖上的生死边缘,一次次用他们精彩的演出和布局让自己能有“身临其境”的体会;今天的自己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才能像现在这么游刃有余,处变不惊。
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一个一个当面感谢他们,感谢他们这么多年不忘了用各种方式给自己如此“关怀备至”的指导和培养。
一定!
洛伦的嘴角有点儿不自然的抽了抽。
察觉到黑发巫师表情变化的科罗纳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话题转移开来:“现在埃博登的兵乱已经解决,接下来的城防战有信心吗?”
随着老人开口,洛伦的表情重新变得凝重了起来。
“说实话,没有。”叹了口气,站起身的洛伦看着紧闭的大门,轻声道:“这应该是第一次…我在全无把握的情况下,打一场几乎注定不可能赢的战争。”
洛伦讨厌意外、惊喜和任何不可预知的突然事件。
没错,自己搜集了一切有关亚速尔精灵的情报,挖出了一切能挖出来的讯息,甚至不惜动用了几个康诺德麾下的守夜人守夜人做棋子,弄清了天穹宫的刺杀之夜具体情况…但还是无济于事。
自己并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会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会进攻,用什么样的方式,进攻的势头又会有多猛烈;
埃博登这薄弱的防线,看似足够的城防兵力…是否真的能将敌人挡住一个月。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放下酒杯,黑发巫师的眼睛微微眯起。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开始有些理解康诺德的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