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和邪神做交易的,把这个世界当成游乐场,当成一场游戏一场刺激履行的“冒险者”吗?
在我眼中周围的那些人,那些口中喊着各种口号,有着自我情感和意识,能够理智判断并且做出符合个人思考选择的“个体”…只是特别智能的npc吗?
他们的存在,生命,身体和一切带给自己的感受…只是十分复杂的数据,贴图和模型吗?
甚至…只是几行字吗?
这一切…只是上辈子的自己在死去之后,或者在临死的那一刹那所做的梦吗?
黑发巫师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焦躁的情绪让周围冰冷的积水仿佛都变得不再安定,开始“沸腾”起来。
他死死咬着牙,不断扯动着身上的锁链。
“不…是。”
两个声音,一前一后,同时低声道。
他记得第一次相遇时,小个子巫师的表情,记得艾萨克的自以为是。
他记得院长的顾虑,记得弗雷斯沃克的洒脱,记得科罗纳的谋划,记得阿斯瑞尔的“天真无邪”,记得布兰登的毫无下限,记得艾克哈特的深谋远虑,记得萨莉卡的奔放不羁……
他也记得艾茵与夏洛特,碰触时的触感与温度……
那绝不是什么符号,不是几行字,甚至不是几句话就能够描述和形容的。
“那么,告诉我……”道尔顿导师再次低声道:
“你是谁?”
黑发巫师缓缓抬起头,呼吸渐渐平息,表情也没有那么焦躁了。
我是谁?
我是个穿越者,是个被莱昂纳多骑士捡回来的孤儿,是个流浪骑士也是个巫师,是布兰登的巫师顾问,是个冒牌却被共同推举的拜恩公爵。
我是很多存在的朋友,也是许多存在的敌人;我是他们的同伴,是死敌,是对手,是追随者是臣属,是他们的领导者与合作者,是他们眼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我身上的一切联系,枷锁和符号与标签,都已经和这个世界密不可分,再也不是什么“过客”或者“旁观者”了。
这个世界,已经深深的刻下了属于我的痕迹。
此刻正在做选择的我,是在为和我不相干的世界而战吗?
不,即便我不干预,这个世界也不会毁灭;我所保护的是我“熟悉”和“与我有关系”的世界;
我是在为了我在这个世界的痕迹而战,保护我所在意的存在而战;
我…是在为我而战!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
“……不可能?”
一丝诡异的微笑挂在阿斯瑞尔的嘴角,猩红的眸子闪烁着玩味的光泽:“我亲爱的迪亚波,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还有你们…叛徒与胆小鬼们,你们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金发少年笑得很开心,特别开心,就像是看到了一场有趣的戏剧,一幕精彩的画面,一个滑稽的偶然。
“当然知道。”
刻薄的“末影者”迪亚波冷冷道:“你…阿斯瑞尔,尽管你如此的厌恶我们,但正因你如此的厌恶,就证明你和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你厌恶我们,是因为在我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你与洛伦·都灵的关系,也只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罢了。”
“因此这一次…你输了。”
“嗯,你说的没错。”金发少年认真的点点头:“我厌恶你们,是因为在你们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
“或许准确的说…应该是‘曾经’的影子。”
曾经……
意识到什么的迪亚波,猛地望向阿斯瑞尔;而看向他的,是一双无比戏谑的目光。
“猜到了?”金发少年笑的嘴角勾起半月。
“你这个疯子,你知道自己做什么吗?!”
气氛,一下子变了。
“做了什么,很简单啊。”阿斯瑞尔咧开嘴,天真灿烂的笑了出来:“我只是把决定的权力,交给了我最信任的对象而已。”
“所以抱歉啊,输的…是卑鄙无耻,又自私自利的你们!”
…………………………
“啪!”
水滴落下,在漆黑冰冷的水面掀起淡淡的波纹;顺着波纹的痕迹,黑发巫师缓缓将左手探入水底。
“那么…就这样吧。”
自言自语着,扭头的洛伦·都灵将目光转向身后的铁窗。
站在铁窗外的道尔顿导师身影和面貌渐渐变化,变成了另一个“自己”。
乱成一团的黑头发,破破烂烂的侍从衣服,背上还背着一柄陈旧的短剑…黑曜石般的瞳孔下,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轰……”
牢笼中的积水突然间不可抑制的向铁窗外喷涌而出,漆黑的水面渐渐下沉,直至干涸暴露出水面下冰冷的地板,紧锁着洛伦身体的锁链……
还有一个巨大的,复杂的魔法阵。
黑发巫师,就正坐在这魔法阵的中央。
那扭曲的形状,诡异的符文,说不清道不明的含义…几乎每一个部分,都在倾诉它究竟是怎样恐怖而令人心畏的力量。
没有半点犹豫,洛伦将左手彻底按在了魔法阵的中央;像扭动转盘一样,将掌心在魔法阵中央转动。
呼————
突然冒出幽蓝色的火焰,燃烧着束缚洛伦身体的锁链和镣铐;而除了镣铐的部分,都被那火焰“巧妙”的避开了。
“再见了。”
低头的洛伦凝视着身下的魔法阵,向身后轻声道。
“不。”
牢房外的“黑发巫师”微笑着摇摇头:“我们…不会再见了。”
黑发巫师闭上双眼。
蓝光闪烁的魔法阵先是将整个牢房照亮,紧接着,不可抑制的光线便吞噬一切,吞噬了所有的黑暗。
“此刻,便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