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当洛伦出现在布兰登帐外时,守夜人爱德华,道尔顿·坎德和尤利·维尔茨三人已经等候多时,毫不意外的看着黑发巫师赶来的身影。
“他知道了?”
表情僵硬的爱德华微微颔首,回答洛伦的同时还不忘瞥了眼身侧的道尔顿。
“彼得·法沙和薇拉一小时前进去,正在将整件事情的原委…或者说历史,详细告诉陛下,应该快结束了。”看着道尔顿那毫无反应的脸孔,爱德华冷哼一声:
“至于陛下能了解到什么地步,又是否会愿意相信…不好说。”
洛伦点点头,以布兰登的性格他完全不意外:“导师,艾茵和艾萨克呢?”
小个子巫师没出现他不奇怪,艾萨克就有些不正常了。
“格兰瑟姆比你想象的更稳重,他已经回去休息了。”道尔顿沉声道:“艾茵和路斯恩,还有卡尔·科林一等人已经被我派去安抚营地内的巫师们了。”
“这次的虚空反应过于强烈,以至于普通人也能有所觉察的地步——必须首先确保军营内的巫师们不会胡言乱语,破坏士气;眼下艾茵掌管营地内的医疗和后勤事务,所有巫师都要接受她的调遣,有她的协助,安抚巫师们并不困难。”
“能瞒多久?”
“这种事情,越是隐瞒越是可怕。”道尔顿摇摇头:“让陛下正式宣布他的决定前,所有人保持沉默就足够了。”
“没错,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尤利·维尔茨十分赞同,凝重的目光一刻未曾离开布兰登的营帐:
“亚速尔精灵亡魂作恶,埃博登城下封印的邪神…各种各样的流言,再不尽快出面澄清事情会变得没法收拾。”
“我已经擅自传令让所有大公和军团统帅,各地到此的伯爵们在正午时召开会议,多少能暂时稳定军心。”艾勒芒大公微微蹙眉,还是忍不住看向身后的洛伦:
“情况…真的很严重吗?”
面对困惑的尤利·维尔茨,黑发巫师很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但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
就像当初那个还没遇到阿斯瑞尔的“穿越者洛伦”,那个“侍从洛伦”出现在他面前,洛伦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邪神、虚空、圣十字…以及这一切之间的关系,这是完全超出了他知识范畴的打从西。
黑十字…那是连许多巫师都无法理解的,另一个层面的东西。
尤利·维尔茨侧目,他看出来了这个问题不太好解释:“黑十字…很强大?”
“这和强不强大没关系,如果可能他也许一个人都不会杀死。”洛伦摇摇头:“但如果他成功了,那就能随意抹杀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抹杀?”
“对,不是干掉你,而是让你不存在——你存在的痕迹,你在别人心中的记忆,你的灵魂、肉体、你接触过和在你身上发生的一切,他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抹杀的干干净净。”洛伦轻声道:
“不仅仅是你,甚至这个世界的模样如果他不喜欢,也可以换一个;历史、文明、世界…对他而言将会是故事或者油画一类的东西,喜欢就会留下,不喜欢就扔掉,重新再来一次,也不过一念之间。”
话音落下…不仅仅是尤利·维尔茨,连一旁的爱德华也为之变色。
“洛伦,听你的口吻不像是在描述一个敌人,倒更像是……”微微一顿,艾勒芒大公的脸色有些发白,欲言又止的迟疑了许久:
“……神。”
“谁说不是呢?”
洛伦点点头,目光却已经转向营帐的方向;门帘后的声音渐息,证明里面的人已经结束谈话了。
一分钟后,彼得·法沙和薇拉走出营帐,表情无比复杂;始终警惕站在旁边的爱德华再三确认他们身上没什么伤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布兰登…陛下在里面等您,洛伦公爵。”抬起目光,彼得与黑发巫师对视:“陛下现在的情绪不太稳定,还请您谨慎行事。”
“我知道了,谢谢。”
话音落下众人便准备上前,却被彼得拦下。
“布兰登陛下…他现在只想见洛伦公爵一个人。”
一行人交换了下眼神,点点头表示理解——庆功宴还没结束就遇上这么一档子事情,如果可以,布兰登现在大概是谁也不想见的。
一个人,应该就是他的极限了。
洛伦不再多言,向众人微微颔首后便径直越过彼得小小的背影,向营帐内走去。
……………………
上一次见到这么颓废的布兰登,好像还是在艾克哈特二世离世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的他是痛苦,惶恐,还有掺杂在不安情绪中的一丝窃喜——哪怕再怎么怨恨艾克哈特二世,那也是他的父亲,是给了他一切特权,地位和生命的父亲。
艾克哈特二世在世时他挣扎的活着,在兄长日益壮大的声势与父亲权威下死中求生;那时候连布兰登自己也知道和康诺德争皇位其实希望不大,但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自由和某些小小野心,他还是要争取一下的。
但当艾克哈特真的死了,失去了父亲布兰登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很是不安了一段时间。
之后康诺德继位,因为离皇位更近“满血复活”的布兰登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开始向至高皇帝之位发起攻势。
埃博登之战争名,萨克兰内乱夺利,断界山要塞一举攥住兵权,而后靠着艾克哈特与康诺德两个人留下的战略规划,一步步完成亚速尔精灵战争,在战场加冕称帝,“自封”驭龙者布兰登二世。
按照布兰登的想法,他下一步就该携大胜之势,威压天穹宫与帝国议会,成为真的名正言顺,说一不二的帝国皇帝,靠着拜恩相互妥协完成他计划的改革,在第十四世代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就是他可以期间的未来了。
而现在,这个未来被“塞廖尔”的消息给撕成了碎片。
但这一次布兰登不再恐惧,没有痛苦,更没有任何的不安…而是迷茫,不知所措。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而等到有人告诉他的时候还“都”不忘了顺便提醒他,这个强大的敌人不是我们可以战胜的。
他很困惑,更是不知所措——知道自己,或者说帝国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但好像自己又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