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弘道还知道另一个例子,上辈子历史时空中,明清之际著名的贰臣钱谦益,也是以文坛领袖自居,官职就是礼部尚书。
有了这个前提,王世贞进京后住进国子监也就不奇怪了。要知道,国子监是四品衙门,归于礼部管辖,而且算是礼部所属衙署里较为重要的一个。有志于礼部尚书的文学宗师,特立独行的住进了国子监,这其中的象征意味不言而喻。
申用懋继续说:“另一方面,有些人蓄意抬出王凤洲公,想借此压制家父!毕竟王凤洲公是家父的前辈,而且声望有很高,足以对家父形成制约!”
范弘道对这个内情倒是不太了解,有点小小的惊讶,忍不住插话道:“若朝廷里有人想压制申阁老,这并不奇怪。但王老大人难道看不出来,愿意淌这个浑水?”
在范弘道想来,一个文学宗师只要保持超然当吉祥物就行了,何苦参与政治?或者说,只要有立场就行了,完全没必要太过于积极,算起来是得不偿失的。
申用懋又说了一段陈年旧事:“王凤洲公与当年首辅徐阶关系亲密,但却与江陵张相公不睦。所以张相公当国时,王凤洲公被打发到了南京去养老,十几年不能回京师。
你应该清楚,家父实际上算是张相公提携起来的,王凤洲公向来是恃才傲物的性子,自然也就看不上家父。”
对申用懋这些话,范弘道信了,点头道:“听说这位王老大人心胸并不算宽阔,如此倒也正常。”
“不要以为跟你没关系!”申大公子终于说到了正题:“随着科举兴盛,读书人都倾向于走科举道路,不喜欢学校进修。国子监近些年来在官场中的地位越发底下,自身也萎靡不振。
大概国子监那边也想借着王凤洲公坐镇的时机,提振一下士气和声望,所以才有让王凤洲公考校入监生员的说法。
而且只要王凤洲公还在京师述职待命,大概就会一直住在国子监。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打算撞上去不成?”
范弘道脸色发苦,自己去上个学而已,也能被朝廷大形势牵连到?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这不至于吧?”
申大公子难得看到范弘道愁眉苦脸,似乎有点幸灾乐祸:“怎么不至于?你自己也说了,他心胸并不宽广。
你不是贡生、不是荫生、不是捐生,是经由家父举荐、朝廷特别选拔、又有功绩的恩生!王凤洲公能不注意到你?
说句真心话,连家父对这位王宗师都有点无计可施,还想不好该如何处理,更别说你了!”
前文说过,监生来源无非那几种,给考不上举人的老秀才一条出路,叫贡监;给权贵官员子孙一条出路,叫荫监;给有钱人一条出路,叫捐监。
而范弘道这种恩监,则是朝廷特别选拔的人才,算是监生中的精英生源,与别的那些混日子混待遇的监生不一样,更别说是由首辅举荐,肯定是监生里比较瞩目的。
这样瞩目的、积极进取的一个监生,碰到了与可能与首辅不对付、有门户之见、心胸不那么宽厚、偏偏文坛威望还很高的大宗师级人物,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眼瞅着范弘道纠结犯难,申用懋便笑道:“所以我劝你仔细考虑考虑,还是先避开风头,跟我去县衙分署做做幕僚,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