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不大的临时指挥部里,一些参谋人员正在收集整理着文件。一部分文件被归拢放入文件夹,还有一部分则直接被付之一炬。早在一刻钟之前,当学三师被迫放弃废墟阵地的时候,参谋们就在做这些事情了。而在这座院子外面的巷子里,两个营的警卫战士严阵以待,做好了战斗准备。
欧阳云南京一行,警卫部队名为一个团,实际上却是一个加强团,下辖四个营,其中包括一个防空营。这个防空营火力配备相当强大,在普通防空营基础上,又配备了四辆经过伪装的防空坦克,还有两辆装甲越野车。
刘哲良、刘奎、何正降把欧阳云围在中间,三个人都做好了用强的准备。光华门外的战斗,因为多了一个川兵团,学三师一度顶住了日军的压力,但是,随着日军连续几次不计代价的无差别覆盖炮击,学三师损失巨大,不得不放弃了一线废墟阵地。而这样一来,守军方面马上就陷入了被动。
欧阳云之所以要部队一直坚守在城防一线,所顾忌的就是日军的兵力优势,担心一旦进入巷战,守军会顾此失彼,很有可能被日军利用繁多的巷道将守军各部分割包围,从而各个击破。
作为欧阳云的嫡系,学三师的官兵们打得非常英勇顽强,以三个旅万余人的兵力,愣是死死顶住了将近三万人日军的狂攻。如果光华门附近的城墙不被爆破,那么充分利用地利,学三师再守上三天也不成问题,届时,南京城民众的撤离工作也差不多完成了。设想很美好,奈何形势比人急,仅仅坚持了三天,南京城还是不可避免的告破了。
欧阳云紧紧的盯着面前的三部电话机,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在等刘雨卿还有方叔洪的电话。
“嗒嗒嗒!”“轰!”……外面的枪炮声越来越清晰,这意味着,战线离这里更近了。刘哲良和何正降紧皱着眉头,互相对视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刘奎的脸上,并且同时朝欧阳云努了努嘴。
刘奎懂他们的意思,心中叹息一声:这个恶人还是要我来做啊!上前一步,正想死谏——“叮铃铃”,两部电话竟然一前一后的响了起来。欧阳云双手立刻各抓一部放在耳边,开口道:“我是欧阳云,你们那边怎么样?”
“司令,我部已经撤出江东门,现在正在朝预定地点撤退……”
“……中华门已经放弃,我们正在朝下关码头前进……”
“好!注意安全,千万不要被小鬼子咬住了!”
“明白!”
欧阳云挂了电话,心神一松,他抬头看了看身边的几人,见他们的紧张神色也略见松弛,笑道:“小何,安排好狙击顺序,撤退吧!”
“是!”
三点四十五分,南京上空,三十余架日机乌云压顶般肆虐着,以中华门、光华门、江东门为三个起始点,第三序列狙击部队遭到了日机的狂轰滥炸,往往,他们的队伍刚刚铺设开,日机就来了。
三十余架战机,其中有一半是战斗机,这些新式战机,双翼各有两挺机关枪,再加上驾驶室下面的一挺,五挺机枪组成的火力网,往往一线扫过,青石板或者青砖街道就好像秋忙后的田地一样,被深深的犁开了。
狙击部队战士们的血肉和泥土混合在一起,他们真正的做到了,将血和肉交还给了生养自己的土地。
几天的防守战,学三师的损失是最大的,三个旅九个团的步兵,再加上两个团的师部直属部队,现在满打满算刚刚五个团。如果不是欧阳云的关系,混编军军部直属一个旅的兵力也和学三师一起行动,想来此刻学三师已经可以考虑直接退出战场了。
刘雨卿借给学三师的一个团,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战斗,也损失了两个连的兵力。
欧阳云站在车上,双手抓住栏杆转头朝身后望去,一架日机俯冲过后,丢下了几枚炸弹,爆炸腾起的烟火直接将下面的一条街道整个的淹没了。
“孩子他爹!”“孩子他娘!”“爹啊——”“娘,娘!娘……”……没有来得及或者没舍得撤离的百姓在烟火中挣扎着,寻找着亲人。一个排的川兵和两个排的学兵坚持在烟火中,他们来不及给身边牺牲的战友捂上眼睑,便拿起武器趴在已经被摧毁的工事后面,朝追击之敌射击着。
又一架日机俯冲下来,忽然,五个光点在其两翼和机头下面亮起,“噗噗噗”,几百发子弹连续的射下来,将几个战士还有一大群逃难的人们撩翻在地。
眼看着有两架日机离自己这边越来越近,很有可能威胁到欧阳云的安全,刘奎果断的下令:“方明泰,选一个连,将两架日机揍下来。”
方明泰是警卫团下属的防空营营长。他应了一声,飞快的点名,一个连的防空营战士离开大部队,选择有利地形架设高射机枪。
两架日机应该是发现了这支部队的行踪,兴奋的扑了下来,一架轰炸机还没到达部队上空,机腹下就掉落了两枚炸弹。
“吁——”的声音响起,欧阳云只听见座车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嗡”,车子忽然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然后猛然加速,朝前面的一条巷子飞驰而去。出于惯性,他整个人朝后面仰去,刘哲良见状,急忙扑在他的身后,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