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他不曾出面,不代表他不心疼妻子儿子,他只是在自责,自责自己竟然差点罔顾了自己的职责。所以这些日子他加紧了对七先生的暗查,也开始与魏彬他们走动得频繁,为了弥补和防范下一次,他已经顾不上宗室亲王和郡王不得与朝堂往来过密的规矩了。
“我知道,我最近让你有些失望。”他垂下头,声音变得低沉,“可是我不是故意如此,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我有理想,有抱负,走到今日也不是为了让别人来摧毁我。对不起,从明天开始,我会把重心转到朝堂上。”
“不用说对不起。”谢琬将蹲在面前的他拉过来,“其实认真说起来,我又何尝不是?以为有些事大可以顺其自然,可是这次郑家的人暗中设下圈套,让郑王妃来对付我的事让我蓦然明白,我还没有资格松懈。
“我们都是凡夫俗子,而且往后的道路是我浑然未知的,我也会彷徨,也会迷茫,更或许判断错误或者也要想要逃避的时候。但是我不会害怕,有你们在身旁,就是逃避,也只是暂时。
“阿昱,我知道你不是在逃避,你只不过是还在被你的君子守则所束缚,现在你该知道,君子太重仁义最后只能变成悲情英雄。我们不如放开手来为我们自己,为煦儿和他的弟妹们挣一份安稳的前程。殿下的病已然至此,我们所能做的,不是等待奇迹,而是去改变和防备未来的困境。”
殷昱点点头,垂头深吸了一下,说道:“你说的对,我自幼深受孔孟熏陶,曾经以为这是我的长处,没想到在宫斗党争之中竟然也生生变成了捆缚我的绳索。——我幸好有你,琬琬。”他紧捏了捏她的双手。
谁都不是钢铁做的人,谁都有需要人陪伴和打气的时候,他能够拥有冷静而果敢的谢琬,帮着疏理心里的迷茫和犹豫,使他清楚的看到自己对未来路上的选择,是多么幸运的事。
谢琬也觉得很幸运。
她虽然有着两世记忆,可是这世的命运早已与前世截然不同,很多事她也无从猜测起了,于是前路更加难以把握。在陡然成为郡王妃之后,她虽然没有太过兴奋,可是身份突然拔高,她又对宗室一无所知,碍于那么多的规矩礼仪,她到底还是沉默了一阵子。
可是她即使那么守规矩,不也有那么不守规矩而要反过来倒咬一口把她告到御前的人吗?可见,无论在哪里,在哪个阶层,规矩这种东西,只是有权势的人手中拿捏下人的工具,既然如此,她又何苦乖乖等着人来拿捏?
起码比起前世,这一世她有着丈夫,还有着儿子。她已经有一份幸福值得她去拼了。
“那么从今日起,我们就又得开始忙起来了。”
两个人相偎着温存了一阵,殷昱看着窗外的月光,轻轻动了动谢琬的肩膀。
“真是我肚里的蛔虫!”
谢琬微笑了下,坐起来,拿起一旁手上的卷宗说道。
“我都想好了。殷曜最近在忙着选妃,这件事我会盯着。七先生的事自然就由你去办了。除此之外我还打听来谢荣这些日子并没闲着,谢芸频频与官户子弟往来,根据谢荣的性子来判断,这其中必然有诈。为了防患未然,我还是想把他弄出朝堂。”
殷昱坐开喝了两口茶,脸上又是那样的自信了。他接了卷宗在手看了看,点头道:“这件事我明儿去找找靳永,让他给办了。”说完他又道:“殷曜选妃那件事,郑侧妃必然会先瞄准内阁,这种事还是你们女眷之中消息灵通些,你若有了眉目,告诉我一声。”
谢琬挑眉道:“你要坏人家的婚事?”这可不像他。
殷昱笑道:“不是你让我别太守规矩么?”说完往她脸上捏了把,却是又正色道:“光是坏婚事也太煞有介事了,若是能借机把皇上提拔上来的这些人能顺便弄两个出来敲打敲打,才叫不亏本。内阁眼下虽然不宜换人,但是要借这事拿捏拿捏他们,也还是有机会。”
谢琬想了下,点点头。
这里跟殷昱通了气,夫妻俩对往后的路有了底,王府里的气象又不同了。
逼宫只是万不得已的举措,并不是眼下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如何在任何意外发生之时,形势都对自己有利。而这些所有的大前提,就是一要时刻关注着乾清宫的动向,二要根据朝局及时应变。皇帝既然能精心培养出来这么多敌人,又岂能没有布署防备?
贸然逼宫,除了给自己添一条忤逆大罪,别的什么也捞不着。
而皇帝这个时候,只怕也已经时刻在等着殷昱自投罗网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