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倒是都定了下来,连枝被许配给萧无珩的另一个侍从,也就是如今的御前带刀侍卫墨良为妻,如意倒是由庾老夫人做主配给了王家外头铺子里的大掌柜,王珺是想着放人出去,可小丫头性子执拗得厉害,怎么也不肯。
她也只好作罢,不过每月倒是给人多放了几日假,让她好得空出去。
这会王珺手握热帕,擦着手,随口问道:“陛下呢?”
这话说完,眼见两个丫头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皱了皱眉,握着帕子的手也跟着一顿:“陛下又在看奏折?”
“陛下没看奏折,就是先前李首辅来过一趟,他走后,陛下的脸色就有些难看……”连枝轻声回道,等说完,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先前奴去送茶的时候,听到几句,李首辅好像有意离开。”
耳听着这话。
王珺一时也没说话,她是看了一眼那面平静的布帘,而后才叹了口气,锦帕递给人,轻声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说完,她便往里头走去。
原本按照规矩,她是不能住在帝宫的,可萧无珩是个随性惯了的主,底下的人自然也不敢到他面前来摘指这个错,王珺倒是知道不妥,可她如今满心满眼都是萧无珩,自然也舍不得离开人。
就这么没规没矩一起住了一个多月,倒也习惯了。
左右如今和在王府、在边陲也没什么两样,就是住得地方大了许多,伺候的人也多了些,不过萧无珩平日不喜人伺候,王珺也只用得惯连枝和如意两个丫头,平日殿中还是十分清静的。
这会她打帘进去。
偌大的里殿也就萧无珩一个人,他穿着一身常服,斜靠在软榻上,手里握着一本折子,只是目光有些涣散,一看就是在出神。不过虽然在出神,可他六识灵敏,王珺刚刚进来,他就察觉到了,手中折子压在一侧,脸上露了个笑,朝人招手,口中是如常的语气,同人说着:“回来了。”
“嗯。”
王珺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是朝人走去,由人带到他怀中的时候同他说了一句:“姑姑很高兴,还让我谢谢你。”
王芙是真得高兴。
她从来没想到会成真,先前握着她的手,眼眶都红了。
想到这。
王珺便又冲人露了个笑,而后是与人说道:“过几日,我想去送一送他们。”东海路远,他们这一去,只怕他们以后都很难再相见了。
萧无珩自然不会阻止,握着她的手说道:“我和你一道去。”
“好。”
王珺笑着应了一声,想起先前连枝说得话,她脸上的笑一顿,想了想,还是轻声说道:“我先去听说老师来了,他……是打算离开长安吗?”
萧无珩原本就没想过要瞒她,听到这句话便轻轻“嗯”了一声,他仍伸手环着她,一边抚着她的长发,一边是缓缓说道:“老师原本就不喜欢朝中的事,当初也是为了我才留下,如今我已登基,朝中也归于平静,他自然也想着离开了。”
想着那样一个人物,的确不应该被拘于这朝堂之中。
何况当初传出他是前朝首辅的儿子,虽说因为萧无珩的缘故,如今李正雍也没受什么影响,可总归还是会有些言论,只有离开了这个地方,才能远离这些是非。只是,萧无珩能舍得吗?
王珺想到这,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男人,她知道对于萧无珩而言,李正雍是不同的。
萧无珩看到她的目光,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没有松手,仍旧有一下没一下得抚着她的长发,口中是缓缓说道:“我答应了。”
“我的确舍不得老师。”
“可他有他的去处,我不能这么自私。”
萧无珩已经从李正雍的口中知道了所有的事,他知道当年李正雍是为什么而来,也知道这么多年李正雍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他的老师曾经深深得爱慕着他的母亲,而他所做得这些都是因为他的母亲。
萧靖和九江公主,虽然是他的生身父母,可对于他而言却很陌生,倒是李正雍的出现让他体会到了几分年少时缺失的情感。他生性冷漠,却始终感谢当年年少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人曾带领着他走过黑暗,教会他坚强。
有时候,他也会想,要是当初没有李正雍,那么如今的他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他不知道。
可有一点却是明确的。
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人教导他,他绝对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心性,或许早就被黑暗侵蚀,变得癫狂而偏执。而那样的他,绝对配不起他的娇娇……想到这,他又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人,指腹流连在她的眉宇之间。
“怎么了?”
王珺仰头看着他,有些诧异得问道。
萧无珩听着这话倒是摇了摇头,笑了下:“没什么。”收回指腹,重新握住她的手,道:“过几日我请老师过来,我和你送送他。”
“好。”
……
十一月下旬。
越近寒冬,天变得也越发冷了。
李正雍在前些日子已经走了,萧无瑕也领着王芙和秦妙仪离开长安去往东海,熟悉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即便是王珺也难免有些感触。她斜靠在软榻上,手随意搭在引枕上,头歪歪靠着正在打盹。
她这阵子有些嗜睡。
连枝进来的时候见她竟然又睡着了,原是不想打扰,可看了看天色,还是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眼见王珺悠悠转醒,她一面是给人递了一盏茶,一面是温声说道:“您这阵子总是容易犯困,不如奴请太医过来给您看看?”
王珺握着茶盏,摇了摇头:“我前阵子没睡好,如今没什么事才多睡了些。”
连枝听得这话倒也没说什么,想起先前天牢里传来的信,犹豫了一会才同人说道:“方才天牢里有人传来了信,说是那位想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