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第一次出行，已经是一月的第二个周末了。李赫这一次最重的伤还是倒霉的左手，被砍了一刀，下得挺深的，幸亏是没有砍断骨头，而即使是这样，李赫都还要缠很久的绷带。

本来按照医生的建议，他应该继续静养，可是“家园网络”的装修工作已经不能再拖了。李赫的老妈乔楚之前谈过几家广告公司，拿出来的设计图李赫都还不太满意，结果老妈一言不合就撂挑子，李赫只能自己去找人谈。

自然的，李赫带上了郁郁寡欢的赵金珠。

赵金珠在李赫家里和乔楚住一个屋，就在乔楚的床边搭了一张小床。这么挤在一起乔楚自己倒是没什么，不过赵金珠就觉得太打搅李赫的妈妈，这个懂事的小姑娘知道自己硬是要离开的话也是会很伤人，而且乔楚也对她真的很好，所以她不提要走的事情，就是每天把乔楚这个小小的一居室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比乔楚自己住的时候，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乔楚自己当妈妈的时候太年轻，而且当了妈妈不久还离婚了，其实是没有养育孩子的那种经验的。李赫心智太成熟，虽然现在只有16岁，但乔楚在他身上基本在找不到当妈的成就感。好了，现在有一个小人儿摆在她面前了，乔楚在心里得意的说，金珠金珠，你不肯当我的女儿，但你阻止不了我打扮女儿的决心！哇哈哈哈哈……

结果就是某一天乔楚把李赫交给她的装修预算丢在了一边，拉着赵金珠去了一趟商场，回来之后，李赫都有点不认识眼前这个小姑娘了。果然人靠衣装，以前李赫也就觉得赵金珠腿长，他帮她只是对这个女孩独立坚强的一种敬佩和对自己有能力帮助别人的满足感，还真没在意过赵金珠长得漂亮不漂亮。而且说实话赵金珠在他的眼里，清秀是清秀的，但总是穿着破旧的校服或者练功服，和他之前见过的那些女孩比，毕竟是黯淡了许多。等到他老妈把赵金珠装扮出来了，李赫才觉得眼前猛然一亮，虽然论绝对颜值还是比不上季寥，但小姑娘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那是没有人可以复制的。

“去吧，带着金珠好好的在省城里逛逛，到游乐场坐坐过山车，看看电影，听听音乐会什么的，可不许省钱。”乔楚把赵金珠收拾打扮好了，交到李赫手里，眼神表情都很愉快又很促狭，有这样的老妈李赫也真的是醉了。

“我这老妈就是这样，遇到她喜欢的人，简直就是热情过度。”出了门李赫就编排他老妈，心说老妈你那司马昭之心太过明显，真当人家小女孩13岁什么都不懂啊？要论心智，李赫自己是两世为人，内心实际上是个35岁的离婚大叔，可赵金珠的心智也比同龄人，甚至比较她大几岁的那些孩子都要成熟得多，乔楚那钟过度的热情，别人察觉不到才是怪事了。

“没有啊。”赵金珠的感受却和李赫完全不一样，她眼睛红红的，说：“阿姨对我真的很好，她只看了我一眼，就知道我要穿什么尺寸的衣服。我看什么东西一眼，她就知道我喜欢什么。我从小就没有妈妈，阿姨真的让我觉得好温暖。”

李赫笑着说：“她就是过一把有女儿的瘾，你就别感动了，她比你还满足呢。既然你们这么投缘，怎么不认了干妈？”

赵金珠摇摇头，答案却跟乔楚自己猜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我们有门规的……”

李赫点点头，说：“我昨天问过我爸了，根据警方收集的证据，赵老师斗殴杀人的那个罪名是可以洗脱的。不过，他在警察面前将那个矮个男打成终身残废，就算找律师辩护为正当防卫，而且他保护重要证人也算立功，但最终还是免不了要入刑。主要是这件事牵扯到的人和事太多，一时半会的也理不清……”说起来也有些无力啊，可是，赵陌的事最后怎么定，还真的不是赵陌这一件事的问题。只能说现在不管怎么样他们是得胜的一方，赵陌的结局比之前预料的绝对要好得多。

赵金珠没有让李赫为难，她懂事的点点头说：“我就是想见见他，那天那把刀上有毒，我担心得很。”

李赫想了一下，说：“行，这个我想想办法。”他知道赵陌现在就暂时羁押在省城的某个监狱里的，这个办法，只能找吴彦卓去想了。

还是先去谈装修的事，李赫想着这事赵金珠可能也不感兴趣，就说：“金珠我去谈装修的事情，可能会有点无聊，要不你留在家里看电视？”

赵金珠摇摇头说：“阿姨叫我跟你一起呢，你手上还打着绷带，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好帮你。”

李赫想说我不方便的你还真帮不了我，但是这样太污了，他只能说：“我没事，也就是一点皮外伤。”

赵金珠执着的说：“说起来这伤都是因为我才受的，我也做不了别的，起码和你一道我可以保护你。”

李赫：“......”

被一个13岁的小姑娘说我可以保护你这太伤了，赵金珠也看出了这个问题，一直郁郁寡欢的她难得的一笑，说：“李赫哥我没有别的意思，可我是打小就打熬过来的......”

李赫摆手说：“就这样，笑着多好看。行了，事情都会解决的。走吧，我们去谈生意。”

去谈生意当然不能坐大巴车去，也不能打车去，李赫开了一辆借来的奥迪100，车有点老，但车牌很牛，是军区的牌子，还是大军区的。老妈的那辆富康还在修，就是没问题李赫也得借个车，谈生意该装的逼还是要装的。他也很希望自己早一点有一辆车，前世就一辆二手的科鲁兹，但那离他自己的梦想太远了，他希望这一世不要有遗憾。

李赫这次约见的是一个刚成立不久的家装公司。省城毕竟是省城，在信仰，1999年都还没有几家像样的家装公司，而在省城，这时候各种各样的家装公司已经多如牛毛了。不过大多数还都是很老的装修理念，其实也不是他们老，是李赫见过的太超前了。而这个新成立的公司看资料老板，也就是主设计师是海龟，也不知道是真海龟还是假海龟，总得谈过才知道。

约定的地方就是李赫租下的军干所，既然装修，就不能空谈。对方比李赫早到，两个人，一个显然是助手，另一个则正拿着一个单反在拍，拍几张，又放下相机在一张图纸上比划。看起来很专业很牛逼的样子。

李赫就把车停在军干所门口的路上，那两个人听到汽车的声音，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毕竟李赫是潜在的雇主，他们还得先说动他才算数。结果看到李赫下了车，两个人都有些意外，毕竟李赫只有16岁多，就算特意穿得成熟了许多，看起来脸依然还是很嫩。赵金珠就更不用你说了，乔楚把她打扮得像公主一样，换句话说也就是打扮得很可爱，跟成年人一点都不沾边的。结果这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是来干什么的？

李赫倒是很淡定的迎着两个人诧异和怀疑的目光，淡淡的问：“哪位是麦田公司的杨总？”

“我是杨应逢。”接话的是那个之前拿着单反在拍，然后还写写画画的瘦高个，穿着立领的风衣，还扎了一条马尾，尖脸，嘴唇上还留了一条小胡子，看起来很文艺很拉风的样子。

李赫微笑着伸出手去，说：“杨总好，我叫李赫。我是家园科技乔总的全权代表，放心，虽然我是娃娃脸，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如果我双方理念一致，贵方的装修方案能满足我们的要求，我可以不用请示乔总就直接拍板。”

家园科技是李赫让乔楚注册的公司，从一开始，李赫也没打算就当一个网吧小老板。

当然不管李赫说得再好听，杨应逢这里也就是先听听，光嘴上说拍板没用，最后具有法律效应的文件还是得乔楚来签。但至少他知道这个生意能不能做成，眼前这个也不知道真是娃娃脸，还是很年轻的年轻人这一关还是要过的。

杨应逢是在国外学的室内装饰设计，回来后热情洋溢信心满满的要创办自己的公司，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大半年下来，钱垫进去不少，接的生意却没有几个。所谓的麦田公司，现在也就是他和助手两个人了，为了生存，他还不得不接一些平面广告的活来做。眼前这个家园网络的装修不同于一般的家装，它是一整栋楼，如果这单生意做成了，那可相当于接了好几单家装，甚至不夸张的说，接下这一单，就等于接下一年的活了。

所以不管李赫是不是真的能拍板，既然要过他这一关，杨应逢就不得不重视，他看着让他内心无比疑惑的李赫，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急切的说：“好吧，李先生，我为本案设计的主题是两个字：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