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默默的听着，给他斟满酒，只是听着。

龙无道打开了话匣子，好像是醉了：“你知道吗，我多少次看到你们，我都想回去。不管我怎么对不住你们，你们始终没有对不起我。是，我龙无道做的事情，不是个东西。可是我能怎么样？若是我不做，龙家就要大肆宣扬我逆祖。你也知道，当时的情况下，如果他们这样做了，我在密地宗门中，同样混不下去。没有一个宗门能接受一个逆祖的人。哪怕清心观也不行。”

“太清老祖宗能接纳我，可是不行，我待不住。逆祖，他们只要愿意找借口，总是能够找到的。不需要暴露他们的意图。而且，家丑不可外扬啊……但是后来，你们老秦家两次清理，却让我看清楚了，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真正对家族好的事情，有什么不可外扬的？只要挖掉了家族的毒瘤，才是最好的。可是秦若，你特么知道吗？我们龙家那个时候不是家里有毒瘤，而是整个龙家就是一个毒瘤！你让我怎么挖？你们好歹还是清理了家族之后，总能剩下那么一两支。可是当时的龙家，我如果真的要清理，就没人了……没有任何一支能留下……那和我直接灭绝了龙家又有什么区别？”

“林炎倒是省心，至少不用他自己出手清理，别人替他清理了。说是有大仇恨，其实何尝不是给了林家浴火重生再来一次的机会。而我龙家……”龙无道一口把一杯酒喝了下去，面色潮红，肌肉都在抖动。

秦若叹了口气，他能体会，当初的龙无道，面对这样一个龙家的时候，那种复杂的心情。

也只有龙无道，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却也始终不肯回到人类来。换做其他人，或许早就回来了。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回来，而是因为他要脸！

他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不管是因为什么外部原因，但是终究事情是他做的，他终究要一个人扛起来。他不会把责任推卸给任何人。

“无道，这不是你的错。换做我，恐怕我也和你一样的。甚至比你做的还要过分。”秦若慢慢的叹了口气说道。

龙无道轻轻的摇摇头：“不，你不会的，你和我不一样。你和我的成长环境不一样。我从小就生活在龙家那个圈子里，很少接触外人。很少有朋友。所以，我从小耳濡目染，都是家族。不管是什么都是为了家族。好像没了家族，这个世界就会坍塌一样。所以，面对家族的逼迫，我无法反抗。”

“一直到我认识你，和你一起进入清心观，才开始有了慢慢的了解和改变。但是太晚了，我还没来得及改变，家族的逼迫就接踵而至，我当时还没有反抗的心理，只能承受。这是我家族的悲哀，秦若，我很痛苦。”龙无道眼中有眼泪流下来。

龙无道这个人，至少在秦若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过他哭泣的任何印象，不管是什么情况下，都从没有过。

唯有这一次，龙无道哭了。

秦若默然的看着龙无道，只是给他倒满一杯酒。

龙无道一口把酒喝光，看着秦若，然后擦了擦自己的泪水，看着手指上自己的泪水，突然自嘲起来：“活了千万年了，却居然哭了。我从十五岁之后，再没有哭过。今天居然在你面前哭了。我龙无道扛不住家族，扛不住很多事情，是不是很懦弱？”

“我哭过，我哭过很多次，为很多事情。哭泣，不是什么懦弱。只是我们的一种正常的情感。如果一个人，真的哭不出来了，不再为任何事情哭泣，失去了这种情感之后，或许我们就不再是人了。”秦若慢慢的喝了一杯酒。

龙无道靠在了椅子上：“秦若，唯有你，我愿意说话。其他人都不行。我这次说的痛快了，或许下次要很久。我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太多了，但是至少我还能活着。将来我不知道怎样，但是在恰当的时机，我到了神界，或许我依然会离开人类，甚至和人类为敌。”

秦若看着龙无道，轻轻的点了点头：“那条路，布满荆棘，比我们这些人要走的，更难。”

“我是个负罪的人，既然是负罪的人，总要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龙无道淡淡的说道。

秦若看着龙无道：“你未必要这么做。”

“我必须这么做。一个世界，一个人文明，不能总是好人，总要有坏人，有反面，人类有了你做正面，我就去做一个反面吧。其他人，没资格。我龙无道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我做你的反面，有资格。”龙无道平静的看着秦若。

秦若默默的看着龙无道，轻轻的点头：“先过去神界再说吧。先给人类一个立足点之后，再考虑其他的。”

龙无道呼出一口气：“该去了。拿着这个。”

秦若纳闷的看着龙无道：“又是什么？”

“我前一段和紫威伏击一个被流放的神人得来的。我和紫威追踪了他六十七万年。终于确定了他是罕见的金属性。他的神魄，即便你不能用来觉醒神脉，将来到了神界，对你也有大用。他曾经是一个三品神官。”龙无道把一颗精魄放在了秦若的面前。

秦若皱起了眉头：“你付出了多少代价？”

龙无道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没什么，休养了三十万年罢了。你给我的金蜜丹药，让我保住了性命。”

“不值得。”秦若轻轻的说道。

龙无道看着秦若：“没有你，我早死了一百次了。我清楚的很，当初若非有你，人类不知道多少次想弄死我。我欠你的，这只是利息罢了。”

秦若苦笑着看着龙无道：“别这样，我们都已经走到现在了，很多事情，该看开了。”

龙无道摇摇头：“有些事情可以看得开。但是有些事情，需要执着。我龙无道，有自己的思维，自己的价值观，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秦若看着龙无道，轻轻的摇头：“你啊，其实你不必的。”

龙无道喝了一口酒，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到嘴里：“秦若，你知道吗，你每次给我做菜，我都当做是一次难得的记忆。每一次，都让我平静很久很久。你就好像是我的亲弟弟一样。对你，我恨不起来。我也没办法恨，因为我没有恨的理由。每次见到你，都让我感觉到温暖，我知道，我还有个人在内心能够记得我。这就很让我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