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眠:“……”
“你受伤,好好补补,”此时玄极淡淡将菜往花眠面前推,“海鲜是发物,鲍鱼要少吃,需仔细伤口郁结……”
我是心口郁结还差不多,一顿饭一千三百六十五块,吃的怕是神仙蟠桃宴喔!
花眠几乎捏碎了菜单,经过长长的沉默后长吁出一口气——
然而菜都上了,不吃也得吃。
花眠抓起筷子,头一次抱着“撑死在这里也要吃完”的悲壮心思将菜往嘴里塞……还好就是酒店的菜贵,但是贵菜的口味还是好的,这一餐虽然贵得要死,但是花眠也确实埋头吃了不少——
长那么大头一次吃燕窝,也没出吃什么特别来,滑溜溜的进嘴就没了,剩下的都是心痛的滋味;
六百八十八的黄鱼和草鱼没有任何区别;
鲍鱼没吃到两口,想伸手夹第二个的时候被男人一把压住筷子,僵持了三秒后,花眠又耸又弱地夹走一筷子粉丝;
猪肚鸡汤浓鸡肉结实,对得起二百五十八一大锅的价格;
而六十八块一盘子的大白菜汤底都是高贵的奶白色……
花眠破天荒地扒了两碗饭。
直到撑到她自己觉得自己再吃一口她就得扶着墙走出这个餐厅,这才放下筷子。
然后转头看了眼身边的玄极,男人一只手端碗,一只手持快,夹菜稳当,只夹距离自己最近的蔬菜,食物入口无声,吞咽无音,肩膀稳无摇晃——完完全全一副受过贵族教育的进食架势,他配上这一桌子一千多块的菜,确实没有丝毫违和感。
……如果真如他所说,他是什么无量神殿的主人,人族领袖,未来整个大陆的继承人,那人家习惯性点这么些菜,倒也不能怪他。
梁朝伟心情不好就坐飞机去伦敦喂鸽子,谁敢说他矫情?
想到这,花眠抬起手摸了摸脑袋上的绷带,心里的崩溃更多是被叹息取代……眼巴巴看着男人吃完饭,还贱兮兮地小太监似的给他递出一张纸巾让他擦嘴,小声问:“要净手不?”
玄极点点头。
花眠给他指了洗手间在的地方,玄极站起来就去了。
旁边苏宴还在乐观地清扫食物战场残余物,抬起头看了眼走开的玄极,提醒花眠:“你该去结账了。”
花眠:“……幸灾乐祸的,就该直接走掉,压你在这洗碗。”
轻轻扔下这么一句半抱怨半玩笑的话,此时早已对一餐一千三百多块这种悲剧认命的花眠站起来往收银台那边走——结果绕了几个弯来到收银台前,却远远地看见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此时此刻,他手里拿着个边上有些磨损的牛皮纸的袋子,在服务员奇怪的目光注视中,男人抽出一张买爷爷,语气严肃地问:“这是你说的一百块?”
服务员点头后,男人从纸袋里数出一大半纸币交给服务员。
花眠:“……”
花眠快步走上去,扯了扯玄极的衣袖——男人似乎是早就听闻她的脚步或者嗅到她的气息,并未被吓到而是低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这话,该我问。”花眠蹙眉,“干嘛呢你。”
“结账。”
“……谁让你来了?”
“不然?”
“我来啊!”
“不成,”男人收了服务员找零,往纸袋子里一塞,便将花眠带离收银台。“从古至今,从未听过同桌用膳,女子做主宴请这种事。”
这直男癌。
“………………交完房费,你剩的钱不多了,剑鞘的事儿还一点苗头没有,你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呢,衣服一套肯定不够,还得吃饭呢!”花眠踮起脚,伸手去将男人的手腕摁下来,自己伸脑袋去看他手中的牛皮纸袋,都没注意这会儿自己的语气难得带着教训人的口吻,“我看看还剩多少钱?一,二,三……”
花眠认认真真地数完,发现这一餐吃掉玄极一半的“存款。”
“剩下这点钱还不够再买两套衣服的,”花眠叹了口气,“你在这边有办法再从你那儿弄点金子来变卖?”
玄极:“……现世与诸夏链接之门,二旬一开,下一次开启是五十二日之后。”
花眠看了眼玄极,了然,面无表情道:“那看来是不成了。”
玄极垂下眼,淡淡道:“无需担忧,男子汉大丈夫,又岂会因身外之物饿死他乡。”
他说的一本正经,花眠听得一愣一愣,扒着他的手忘记放开,只是抬着头看着他豪言壮志——良久,这才像是回过神来,少女“噗”地轻笑了一声,半张脸藏到了高领毛衣的领子后面。
她放开玄极,后退了两步:“你救我两次命,怎么到头来还在你这蹭吃蹭喝……”
玄极:“区区小事,花眠姑娘并不用放在心上……”
花眠的声音从衣领后含糊传来:“‘姑娘’两字去掉。”
玄极:“……区区小事,花眠并不用放在心上。”
话语一落,只见不远处那人眼角弯了弯,玄极愣怔了下随后自己也觉得这称呼好像有些过于亲密了……虽然只是直呼大名而已,但是,现场的气氛,着实叫人有些紧张。
破天荒地,这次,是他主动挪开了视线。
……
晚上。
华灯初上时。
花眠与苏宴、玄极道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认认真真洗了个澡,像是要洗掉今天招惹的一身晦气,然后换上浴袍,走出浴室,摘下浴帽,花眠整理了下脑袋上的绷带,便打开台灯在桌子前坐下——
先上淘宝买了几套男士冬装,红着脸又下单几盒裤衩,填收货人时,将“花眠”做贼心虚似的一律改成了“花先生”。
放下手机,打开了放在桌子上的日记本。
这年头还有手写日记习惯的人不多了,而花眠算是一个——毕竟她是常常被吐槽喜好像老头的人……用牙咬着钢笔,打开钢笔笔帽儿,笔尖一笔一划落在纸张上,发出沙沙清响……
十一月三十一日,阴。
今天大概是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
早上被王哥叫上天台,被拉扯着以为自己就要死亡时,有一个人从天而降,拽着王哥从二十八层高高楼蹦哒下去,救了我;
中午好好开着车,因为接电话把车停到路边,差点儿被高空巨石砸死,有一个人又从天而降,将巨石劈成两半,救了我;
整个人到现在都是懵逼的不知道一连串事故到底从何而来——总之就是英勇就义了,脑袋上缠上了吓人的绷带,其实明明只是轻微脑震荡而已(233333)
然而还是趁机跟老穆请了假,可以说是非常无耻了。
晚上吃到了好吃的东西,还是那个人,又是那个人,用了他浑身上下全部家当的一半请的客——他的理由是不可以让女生埋单——这样的说法好像有一点严重玛丽苏的倾向,但是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
嗯,这个人。
易玄极,真的是一个非常神奇的直男癌先生。
尽管刚才跟他说“晚安”的时候,他似乎暂时还没想到经过今晚的“挥霍”之后,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这个问题。
……我当然会对他负责的。
介于他登场的那天开始,就在我的日记里出现率那么高这种事——
啊,会负责到底的。
至少不会叫他饿死,直到他找到……】
笔尖一顿,花眠“呸”地吐出了牙间咬着的笔帽儿。
伸手把日记上最后一行划掉。
“啪”地合上日记本,关了台灯,借着外面阳台积雪反射的光爬上床,花眠刚刚躺好,这时候听见隔壁房间阳台传来“吱呀”的声音,似乎有人在隔壁阳台上主动。
然后花眠看见自己房间窗前,一道黑影闪过——
花眠:“……”
大概是夜黑风高,某人又要出门找剑鞘去了。
拉扯了下被子至下巴,黑暗之中,她藏在被下的唇角微微勾起——
那么,晚安啦,直男癌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