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帆悬·战犹酣 (1)(2 / 2)

焦佩赶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时,叶爱春在他的办公桌边躺着,他一摸脉搏,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面对叶爱春的尸体,焦佩方寸大乱,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已经自身难保,不能再找王步凡的麻烦了。他赶紧给白老虎打了个电话,说针对王步凡的行动暂时取消,让白老虎赶紧带着公安干警到他的办公室来……

第二天天南的大街小巷都在传着宣传部副部长叶爱春死在县委副书记焦佩办公室的事情。老百姓的说法是:叶爱春和焦佩正在办公室里干那事,叶爱春由于兴奋过度心脏病突发死在焦佩办公室里的床上,就和徐来和妓女死在一起是一样的,还传说了许多细节。

官方的说法是:宣传部副部长叶爱春和公安局局长白老虎正在向县委副书记焦佩汇报工作,叶爱春副部长因心脏病突发马上送医院抢救,后因抢救无效死亡。可笑的是县医院为了证实焦叶之间的清白还出具了一张叶爱春死前没有和人发生过性行为的证明。这就有些画蛇添足和欲盖弥彰了……

官方给叶爱春定了个因公殉职,焦佩自然不会负任何责任。但是老百姓们并不认可这种说法,他们该怎么说照样怎么说,焦佩成了最大的新闻人物……

叶知秋虽然有些瞧不起叶爱春,但她们毕竟是堂姐妹,看在亲情份上,叶知秋把叶爱春的棺木护送回天西老家,家里的人因为面子问题也没有仔细追究这件事情……

县里的干部们最近只顾忙着议论焦佩和叶爱春的事情,还不时被安智耀驱赶着下乡扶贫,没有人能顾得上再注意和议论王步凡了。王步凡在孤独中又熬过了一个月,他几乎无所事事,也很少与人来往,用毅力忍耐着寂寞的痛苦和情感上的煎熬。

白无尘升任天北县的县委书记后,推荐时运成到天北县去当副县长,组织上的任命下来之后,时运成和舒袖来向王步凡辞行,王步凡向舒袖询问舒爽的近况,舒袖叹道:“她那种性格的人,永远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错误老在别人,她说她这一辈子不会再找男人了,说是对男人她已经恨透了,心凉透了。”

王步凡苦笑着没有说话。他心里不痛快,就主动拿出酒和时运成痛痛快快地喝了一次酒,然后握手作别。王步凡觉得时运成离开天南挺可惜的,但他现在提拔不了时运成,只好让他到天北县去发展。他甚至觉得张沉也应该离开天南这个是非之地,可惜现在他自身难保,根本帮助不了张沉。

由于孔庙是市长边关抓的农业试点乡镇,对孔庙班子的调配安智耀很慎重,礼节性地请示了市长边关。边关知道王步凡和安智耀刚刚吵过架,怕安智耀与王步凡赌气把孔庙的班子安排得不恰当。这些本来不该他插手的事情他却插手了,说等他了解了解情况再说。边关的想法是树起一面旗帜不容易,不能因为人为的因素使其前边树后边倒。为此他专门到孔庙来搞调研,点名让王步凡去陪同。在调研期间,关于孔庙的班子问题边关征求了王步凡的意见。王步凡明白边关的用意,他建议让张沉当孔庙镇的党委书记,让夏淑柏当镇长。边关后来向安智耀说了这个建议意见,安智耀只好遵照执行。

王步凡仍然孤独,只有小马一如既往地关心着他。小马平时不爱说话,有一天小马竟说:“王书记,这几天焦书记的事情好像降温了,人们又开始议论你,传言很多呢,有的说你被检察院和纪检委找去谈话了,说是你贿赂了边市长,天野市纪委对你行贿的问题很重视……有的说你因为行贿已经坐牢,被号子里的小流氓打得鼻青脸肿……有的说你畏罪自杀从税务局七层楼上跳下来,摔断了脊梁骨已成了瘫子……传言的主题都是因为行贿和玩弄女人……”王步凡听了这些话只报之一笑,他明白为官之道,贵在用忍。

有一天下班的时候小马去给车里加油没有来喊他,他竟然忘记了时间,一直坐在办公室里发呆,身上有些冷,就像置身于茫茫无际、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没有任何救生设备,生命处在渺茫之中……小马回来后在下边等急了上来看他,他才知道已经下班了。他下楼梯时两腿酸困,一阵头晕,样子像个老年痴呆症患者,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小马急忙扶住他,他才没有跌倒。多亏是下班之后机关里没有人,不然肯定是很狼狈很尴尬的。坐上车直奔招待所,进到住室里边,王步凡往床上一躺就再也起不来了。小马急忙去叫来叶知秋,叶知秋看王步凡脸色发红,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有些慌乱。王步凡让小马回去,小马不肯走。王步凡很感激,他觉得整个县委大院里看来只有小马这一个朋友了。

叶知秋一摸王步凡的额头直烫手,急忙给乐思蜀打电话,乐思蜀正在招待一个上级检查团,听说王步凡病了,赶紧到高干楼来。乐思蜀来后急忙去找医生,医生来看过之后说是重感冒,输几瓶液就好了。乐思蜀建议让王步凡去住医院好好检查一下,王步凡摇摇头说:“思蜀,不能住医院啊,一住医院说不定又有多少谣言呢,甚至会杜撰出我得了性病。焦佩别的本事没有,制造谣言的本事是世界一流的,我可是领教过的。我还是就在这里输几瓶液吧,又不是什么大病,我的身体素质很好,不会有什么大病,对外最好封锁消息。”乐思蜀等人点了点头。

医生开了药方,小马跑着买药去了。医生很懂人情世故似的到走廊里去抽烟。王步凡问乐思蜀:“思蜀,现在连你也开始玩深沉了,外边都传言些啥?你也不跟我说说?”

乐思蜀迟疑着说:“我是不忍心让你再烦恼啊,唉,说什么的都有。有的人说你要调走,有的人说你要被安直腰搞掉,有的人说你得了性病,有的人说你已经被公安局收审,唉……最可笑的是说你提拔了我,我知恩图报,知道你现在性饥饿,就劝我老婆来你这里无私奉献……”乐思蜀说罢自己先笑了,逗得叶知秋也笑了。

王步凡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亏他们想得出来!唉,这就是官场啊。诚实是愚蠢,善良是软弱,不攻击是无能,你不犯人,不等于人不犯你。唉!大头,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敬仰你的人不一定是朋友,人情薄是因为人们太懂得世态炎凉了,正如钱脏是人把它摸脏的,政治脏是人把它玩脏的,玩政治的人就不能以道德和情理的标准去衡量。什么光明磊落,公正无私都是无稽之谈,官场上的险恶和腐败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我们想象不到的事情他竟然存在也会发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看吧,我这里从此要冷冷清清了,再不会有人敢来看望我王步凡。小吴过去是米达文的秘书,我对他也不错吧,可是他提拔了招待所的副所长,再也没有和我照过面,现在只怕已经投到安直腰麾下了。唉,你看吧,我的名声会越来越臭,甚至连个流氓无赖都不如。但是只要我保持一副决斗的架势,安智耀就不敢正面和我斗,一屁股屎的人永远不敢和两袖清风的人斗,不信你走着瞧!”王步凡很伤感也很自信地说。

叶知秋很体贴人地说:“清静一些有啥不好,与其和那些势利小人吃吃喝喝,还不如躲在屋里养养精神呢?也该冷静下来思考思考了,即使不让当官也饿不死人,当官有什么好?就像一个走钢缆的冒险者,随时都有坠入深渊的危险,未必有你当个教师自在。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你,我和老乐觉得你还是当初的王步凡。”

乐思蜀正好又来看望王步凡,听叶知秋这么一说,很严肃地点着头说:“是啊,在官场上混事,有一个真心朋友就不错了,你王大侠最起码有两个吧。”乐思蜀说罢望了一眼叶知秋。

叶知秋又自言自语道:“事情弄到这一步了,本来我们之间是很清白的,现在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既然洗不清,就洗不清吧,别人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吧,我是豁出去了,总不能让医院出示一张贞操证明,站到大街上去散发着为自己辩冤吧,人家相信吗?大不了落个祸水女人的名声就是了。我看对安直腰这种人就得以毒攻毒,你大闹常委会有人说你很有胆略和气魄呢,我看闹一下也未必是坏事,安直腰这种人就是软的捏硬的怯。”

王步凡很感激地望着叶知秋苦笑了一下,他觉得叶知秋善解人意的话特别入耳,也觉得这个女人特别能够理解和体贴人,心里很熨帖。

这时小马把药拿上来了,医生给王步凡扎上针,准备坐下来陪护。王步凡说有叶知秋在就行了,她会拔针,不用医生陪护。医生嘱咐说第一天输两瓶,以后一天输一次液,一次输一瓶 ,看看病情再说,说罢走了。王步凡让小马去送医生。第二瓶液输完,窗外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王步凡一问才知道是一九九八年的元旦到了。这个元旦节让他过得像囚犯一样,只有乐思蜀、叶知秋和小马陪伴在他的左右,他从来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失意寂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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