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白回到秋风渡,并没有去看秋江滟,而是来到书房,写字。
心不静,字如心亦然。
秋江滟的闺房里,赫大夫已经见怪不怪,正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秋江滟的伤口。嘴巴,得缝合。身上的鞭伤吗,他身为男子,虽已年迈,却不方便为其上药。故寻来一个婆子,分别为秋江滟和绿蔻用上了药。
一切处理妥当后,赫大夫退出了秋江滟的闺房,被带到了秋月白的书房。
赫大夫直接跪地,老泪纵横,将秋江滟如何威胁他,又让他如何隐瞒事实都和盘托出。
秋月白放下笔,道:“舍妹不懂事,让赫大夫吃了苦头。望东,重礼谢赫大夫。”
望东应下:“诺。”
赫大夫直说:“不敢不敢…… ”
秋月白道:“赫大夫,回去吧。”
赫大夫一惊,道:“城主和小姐,还需…… ”
秋月白提起笔,继续写字。
赫大夫轻轻一叹,道:“老小儿无能,城主最好另请高明,此事耽误不得。”从地上爬起来,颤巍巍地离开了书房。
望东携重礼,将赫大夫送出大门,言道:“赫大夫,城主仁厚,放大夫回家。赫大夫一定要知道,祸从口出,有些话,不当说,万万不可多言。”
赫大夫重重点头,道:“你放心,也请城主放心,老小儿是不会多嘴半句的。”
望东派马车将赫大夫送回家。
赫大夫坐在马车上,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日头偏移,太阳即将落山时,秋江滟和绿蔻都醒了。
奴婢兰芝负责照看秋江滟,见主子醒了,惊喜道:“小姐醒了实在是太好了,奴婢这就回禀城主去。”说着话,一溜烟跑了。
秋江滟口干舌燥,觉得自己好似被人剥掉了一层皮,割掉了一层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最恐怖的是,她还叫不出声!喉咙里干渴冒烟,仿佛一团大火在熊熊燃烧。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疼。
若死了,便不用遭这个罪了。
奴婢兰芝兴冲冲地去通知秋月白:“城主,小姐醒了!”
得到的却只是一个淡淡的鼻音:“嗯。”再无二字。
奴婢兰芝不明所以,退出书房,回到了秋江滟的房间。
秋江滟见兰芝的表情,就知道秋月白不想见自己。
她的眼中冒出毒液,强烈的恨意差点儿将自己腐蚀掉!这就是他的亲哥哥,竟怨她伤了那个贱人!这就是她的亲哥哥,龟缩在壳子里,不敢护她周全,任人抽打她!她已经毁容,如今脸面又荡然无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死了算了!
不不不,就算她死,她也要拉着秋月白。
通往地府之路那么漫长,她怎能一人独行?
若秋月白肯为她着想,她哪至于变成今日这个样子!
恨!
好恨!
恨意如同一条条毒蛇,吐着信子,爬满了秋江滟的身体。
一个人将自己活成什么样子,都是自己的事。可很多人永远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憎恶这个让自己变成恶魔的世界,却不知,若自己不出卖灵魂,又怎会变成恶魔。
秋江滟真是恨毒了所有人!她发誓报复,复仇的火焰灼烧着她的身体和灵魂,发出吱吱的声音,既让她痛苦万分,又让她产生了一种假想的快乐。
想到绿蔻割下来的那块肉,秋江滟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来了精神头。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兰芝立刻拿起水杯,小心翼翼地喂给秋江滟。
秋江滟喝下水后,感觉喉咙好受了许多。她已经没有勇气照镜子,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今彻底变成了恶鬼。她伸出手,小心地抚摸着脸上的缝痕,竟颤抖着肩膀笑了。
兰芝害怕了,忙道:“小姐小姐,你怎么笑了?是哪里不对劲儿吗?”
秋江滟敛了笑,在尽量不牵扯到脸部肌肉的前提下,僵着嘴角,含糊地道:“绿蔻呢?”
兰芝没听清楚,小声地问:“小姐,你说什么?”
秋江滟转过头,看向兰芝。
兰芝脸色一变,好似被吓到了,转而却慢慢挤出个乖巧的笑,小声道:“小姐,奴婢没听清楚。”
秋江滟再次开口道:“绿蔻呢?”
兰芝道:“绿蔻在她床上趴着呢,有粉黛照顾她。”
秋江滟问:“她怎么了?需要人照顾?”
兰芝回道:“她后背上都是鞭伤。”
秋江滟竟发出一声短暂的嗤笑声。
兰芝害怕了,问:“小姐?”
秋江滟自言自语道:“真是谁也不放过啊。”
兰芝不敢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