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从睁开眼,望着满是老年斑的胳膊,继续趁着月色编起了柳筐。
老花眼,他看一切都很模糊,但他却能感受到。
他家不缺这个钱,但他想编,以前编的手都烂了,他厌恶编柳筐,可这时候的他却想编柳筐。
高楼大厦,水泥气息的房屋……。
车水马龙的行人。
他唯一能找到旧时代烙印的,也只有手中的柳筐了。
……
清末,宣统二年,十一月。
昨夜子时,豫省南阳府新野县徐家堡子下起了雪。下的是鹅毛大雪,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晶晶的雪花,覆盖住了从田里钻出来的嫩绿麦苗,也遮掩住了光秃秃的山垣、山沟。
入目的雪白,倒映着日星的余晖,有些刺目。
徐从晕乎乎的睁开眼睛,强忍着不适,他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愣住了神。这是他家的地,浅露在雪面的界碑是他爷爷那是埋下的,他每次路过地面时,都会下意识瞧瞧界碑,生怕有人占了他家的田。
“重生了?”
对于重生这个词汇,徐从并不陌生。他那喜欢低着头玩手机的外重孙,最是喜欢看关于重生的网络。还有少爷,少爷也给他讲过一些关于穿越、重生的故事,譬如黄粱一梦、烂柯棋缘等等。
他入了新时代后,也有机会读书,亦看过一些杂书。
徐从准备挪步,可动作之时,他却发觉,这具身体的感觉有些不一样,像是一只兽的身体。
狗,狐、熊、猪?
他的猜测很多。
他伸出了自己的前爪,灰白色,像一只狗爪。
徐家堡子的村田旁有一条小溪,幸得是昨夜下的雪,天气还未太过严寒,河面还未曾结冰。
“是一只狐狸。”
在旧世纪生活的人,不可能不对狐狸不熟悉。
河水清澈如镜。
灰白色的身体,纤瘦,毛长且厚。背后拖曳着一条毛绒绒的尾巴。尖嘴,犬齿似是初生,只比寻常牙齿突出半寸。
“一只幼年的灰白狐狸,牙口大概在一岁半左右。”
徐从笃定。
知道了自己现在是一只狐狸。徐从迫切的想要了解到,自己现在所处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时代。他在十几年前,在徐蓉的陪伴下,从秦省返回了老家豫省,这一片的良田已被覆盖,成了工厂。
界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河枯竭。
所以,此刻绝不是什么现代。
灰白的毛发,给了他天然的伪装。不用担心被徐家堡的村民狩猎。这时候的乡野可没有自然动物保护的法律。
动作矫健的野狐给予了徐从已经许久未曾感受到的充沛活力。人之将为朽木,才知道年轻时候的健壮,是一件多么令人羡艳的事情。
他停止了迈开四脚,狐嘴微微喘息。
沉浸在了这一小会的心脏跳动时,所带来的生命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