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吃人的不是它(2 / 2)

“第四卷第五号,正是鲁先生写的《狂人日记》,这一个短篇,你不知道,引起了学校内不少学生的讨论,甚至还有老师在宣讲这本……”

“鲁先生深刻批判了现有的封建主义。”

“以一个狂人的角度去描绘封建主义对他的压迫……”

他热情的介绍道。

虽说他和徐书文曾有种种间隙。可他深知,徐书文是一个骨子里追求进步的新青年,纵然此刻的徐书文被乡土束缚住了,但他的眼界一直是开阔的。

正如徐书文少年时念给他的英文诗一样。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hadinotseenthesun]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icouldhaveborheshade]

一个已经看到光明的人,他会从心底里厌恶这片黑色压抑的土壤。这片土壤之所以黑色,是因为其浸满了鲜血,鲜血已干涸。

曾经徐书文让他见到了这束光,今天,他将一道新的光再带给徐书文。

他们纵然充满间隙,可他们在前路的追寻上,是一样的。

“鲁先生?”

“狂人日记?”

徐书文接过《新青年》,他随意翻动了几页。

这本杂志确实是新的,里面蕴藏有油墨香,一翻页,就闻到了。

“书,我会回房细细品读的……”

他将封面合在杂志上,看着徐从,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嘴角挂上了笑意。

礼送完了。

徐从拉了一下仍在逗弄徐崇仁的陈羡安,起身道:“我爹做了午饭,看这会的天色,也快到响午了,我和羡安就先走了。”

“哎,别走啊……”

田慧兰闻讯走出了厨房,“我给你们两个也做了饭呢。”

“家里人少,饭不能剩下。”

“我就走了……”

徐从和陈羡安加紧步伐离开。在田慧兰叫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离开后宅的月门附近。故此,田慧兰就是想拦他们也拦不住。

离开后宅,就到了前院。

“大仓叔?”

“您在这是……”

徐从迎面碰见了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

这个叫“大仓叔”的中年男人打扮和昔日的徐三有点相似,破烂的袄子穿在身上,外套一件蓝色褂子,下身是打着几个补丁的黑色布裤,腰间别着一根烟枪。一副穷苦人的打扮。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大仓叔能走近徐宅,应该是充当了徐家的下一任长工。

“你是……副族长?”

大仓仔细瞧了几眼打扮洋气的徐从,刚开始他还没认出来这人是谁。但瞅了一会后,才认得是以前的徐从,如今徐氏宗族的副族长。

“一点糖果,我和内人成婚的喜糖,叔,你别见怪……”

“虽说迟了些。”

徐从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糖,塞到了大仓手里。

他和陈羡安会乡之前,在燕京的西货铺里买了不少的洋糖。新野的洋糖比较贵,但燕京的洋糖比之便宜了不少。

接着,他和大仓简短的打了几个招呼后,就离开了徐宅。

“徐从和羡安怎么走的这么快。”

“也不留下来吃饭。”

田慧兰正在做饭,见徐书文走近厨房,抱怨了一句。

徐志用只是她的公公,又不是她亲爹。

其外,徐书文都原谅了徐从,她这个外人怎么可能对此再斤斤计较。至于轩盛米铺的事,亦是大体如是。

“估计是不好意思。”

徐书文摇头,随口答道。

他走近田慧兰,让其挪了挪步,从灶台里抽出了一根刚烧着的木柴。

“你拿那玩意做什么?”

“小心失火了。”

田慧兰有点诧异道。

“书房又多了一些旧书……”

“我得烧了。”

“不烧了的话,看见那些旧书……觉得心里刺挠。”

徐书文语气温和,不慌不乱的解释道。

待给田慧兰交代完后,他迈步走进了书房,将燃着的火柴扔进了火盆。

他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

桌上,搁置着徐从送给他的《新青年》。

“狂人?”

“什么是狂人?”

他翻到印有《狂人日记》的那一页,随意看了两眼,发了一声冷笑。

“写的看似鞭辟入里,实则一派胡言。”

“亏我之前还信了这些东西……”

徐书文低声道。

他一张张撕了手中的《新青年》。

要是不撕烂,不撕碎,火盆里的火就烧不透这本书。

一页页纸落入盆中,卷起汹涌火势。

门外的田慧兰将此尽皆看入了眼,她头一次看到这样的丈夫,阴惨惨的面容活活像一只恶鬼,她拼命捂住了嘴巴,不使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但她的努力是徒劳的,徐书文看见了她。

“蕙兰,你进来。”

“别躲了……”

他的语气仍旧温和。

“我……”

“我……”

“我只是过来叫你吃饭,掌柜的,你烧它干什么,还是一本新书……”

田慧兰入了书房,支支吾吾道。

“你不明白……”

“我却看的透彻。”

“烧它,是因为它不应该被传播。仁义所成就的礼,倘若成了吃人的家伙,这世道会颠乱。”

徐书文握紧了拳头。

“因为从来不是它们吃人,是咱们……”

他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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