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不合适了?我这当奶奶的还能害了她?”周老太太敲着粥盆愤愤地说,也不管三棍子抽不出个屁来的二儿子了,直接冲周平母女去了:“你嫌人家啥?人家岁数大点也没七老八十,一只手没了也不耽误干活,你嫌弃人家,人家还没嫌弃你呢!当娘的是不下蛋的母鸡,就怕你将来也生不出儿子来,断了人家的后!”
“娘啊!你咋能这么说我大丫啊!”李贵芝崩溃一样滑到地上,浑身瘫软,一个字一个字,几乎是拼尽全身力气地哀嚎起来:“我二丫不能找这么个人啊……这得毁了她一辈子呀……他爹,你说句话吧!不能看着咱二丫往火坑里跳啊……”
周春喜在炕上一把一把使劲地揪着头发,在周平凄厉地叫了一声:“爹!”之后,终于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周老头,也凄厉地叫了声:“爹!”
周老头沉默地吧唧吧唧抽着他的烟袋锅子,一声不吭。周春喜的眼睛慢慢暗淡下来,最终脱力般坐在炕上,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娟冲王凤英使了好几个眼色,看热闹看得起劲儿的王凤英才反应过来,笑着站起来,跟周娟合力把李贵芝连拖带拽地弄到北炕上躺着,“他二婶儿,你看你这是干啥,咱娘也没说啥呀!”
周娟也笑着劝李贵芝:“二婶儿,我奶也没说马上就定下来,就是去相看相看。我奶都答应赵四奶了,大丫姐要是不去,我奶也没法儿跟人家交代。二婶儿,咱当小辈儿的,咋地也不能这么打老人的脸呐,你说是不是?”
“大嫂!你求求咱娘,这门亲可定不得啊!你也是看二丫长大的,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呀!”李贵芝抓着王凤英的手,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二婶,你看你咋听不明白话呢!咱这也没说就要定下来,不就是先相看一下吗?要不咱娘不好跟赵四奶交代不是?”王凤英对李贵芝的态度前所未有地好,做了这么多年妯娌,这是说话最有耐心的一次。
“别跟她啰嗦!听不懂人话地玩意儿!我不是亲奶,要拿她宝贝闺女喂狼去!”周老太太把头一转,恨恨地不肯看周春喜一家。
周春喜听周老太太松口了,眼里都有了亮光,“娘……”周春喜搓着手,嗫嚅着不知道对周老太太说什么好。
“娘!吃饭吧!我都饿了!”周红英白了一眼周春喜,在周娟的暗示下催着周老太太。
周老太太阴沉着脸开始分粥,清明过后,园子里的青菜陆续长了起来,周家现在的菜粥比以前丰富多了,虽然粮食还是就那么点,但是有了青菜,就显得不那么稀了,味道也好很多,总体来说,还是有很大改善的。
破天荒的,今天周平和周娟一样,都分到了一整碗的粥,甚至躺在炕上浑身发软起不来的李贵芝都有大半碗。周平和李贵芝受宠若惊地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如释重负的笑意,在他们看来,这是周老太太妥协的信号,是觉得自己事办得不对,拉不下来脸跟他们道歉的表示。
周晚晚垂着眼睛喝周晨喂过来的粥,心里很不是滋味。在她看来,这碗粥是周老太太诱惑猎物走向陷阱的诱饵,吃了就永远别想逃脱。可惜,她在旁边看明白了也是白看,他们自己愿意相信猎人,心甘情愿地踏入陷阱,别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实际上,看出这件事有蹊跷的不只周晚晚一个,甚至只有十一岁的周晨都不相信周老太太和王凤英母女的说法。
“赵四奶咋想给二姐介绍个这样的人?要是换别人家不得把她骂出去?咱奶咋还答应要相看?我看这事儿可不这么简单。”回到西屋,兄妹三人躺在被窝里准备睡觉的时候,周晨才说出自己的看法。现在,除非必要,周晨在东屋是不开口说话的,有话都是回来兄妹三个躲起来悄悄说。
“我看大伯娘也有点不对劲。”周阳想了想也说道。周晚晚知道,周阳这是同意的周晨的说法,又不想说周老太太的不是。
“我也觉出不对劲儿,你看她对二伯娘那样儿,”周晨想了想才形容:“像黄鼠狼给鸡拜年。”
噗!周阳估计是想起当时王凤英的样子,又被周晨一形容,没忍住,笑了出来。
周晨和周晚晚想起王凤英的一脸假笑,也笑了出来。王凤英这个人,撒泼耍横胡搅蛮缠她是很拿手的,要让她装亲切和蔼善解人意,还真是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