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黄皮梨子满满的摆了一盘,这些梨子实在是不美,像个青涩涩的小丫头,终日在太阳底下打滚,肌肤晒成麦色,脸颊至鼻梁处有密密的雀斑。
沈白焰拿起一个梨子捏了捏,又看了一眼桌上的信纸,只见上边写着:“梨子硬的地方都是被蜜蜂蜇过的,蜜蜂比人聪明,所以这个梨子必定格外甘甜。”
‘小丫头整天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居然说出蜜蜂比人聪明这种话来。’沈白焰无奈的想着。这梨子上还有一点湿意,想来是婢女先前就洗了送来的。
信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了一滴水,正落在那个‘甜’字上,沈白焰伸手去擦,却将水渍越抹越大,端丽的字迹模糊一片,他不免暗自懊恼。
沈白焰又看了看手里的丑梨子,勉为其难的咬了下去,果肉破开的那瞬间就像是开了一口甘泉,汁水清甜,在唇舌之间缠绵。
“少爷。”崔叔在门外叫了一声,他让小厨房做好了吃食,现在要给沈白焰送来。
“进来吧。”沈白焰道。
婢女低着头将一碗清清淡淡的云吞搁在桌上,又恭敬的退了出去。
“这,这哪来的丑梨啊!?”崔叔瞧见桌上的那盘丑梨子,十分纳罕道。定北王府里头哪怕是棵杂草,模样也比外面的清秀,何曾在沈白焰房里见过这样的丑东西?
沈白焰二话不说扔了一个给他,崔叔下意识接过,瞧沈白焰这意思,是想让他尝尝。崔叔迟疑的咬了一口,下一刻便高声道:“瞧着丑,味倒是极好,这哪来的呀?”
“她给的。”沈白焰埋头吃着云吞,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崔叔却一下便懂了,笑眯眯的说:“自家人就是自家人,知道面上好看没用,吃到肚里才是真。”
沈白焰昨日刚到家,今日午后宋稚便让人送来了一筐梨子,说是庄子里新供上来的,她自己吃了觉得甚好,才给沈白焰送来了。她的言语细细碎碎,通篇都是些无关紧要事儿,却将沈白焰从这奔波劳累的状态里彻底拔了出去。
本来沈白焰该早到一日,只是快到京城的前夜落了一场夜雨,便在驿站歇了一晚。第二日早早启程的时候,他瞧见沿途远山间大朵大朵的棉花云,虽还没到家,心中却有了一点安定之感。
路边的紫薇繁茂,花朵皆长于寻常人家门口,他们路过一户农家,还瞧见了整整一墙木香花,花茂枝粗,浓香扑鼻,有种粗壮壮的活力。
沈白焰想起宋翎跟自己说过,说宋稚的院里满满都是花儿草儿,也种了一墙的木香花,只是这大宅深院里的花儿,大抵是不会想这外头的花这般肆意生长的。
“宋家小姐这般有心,少爷可要给人家回个礼,或是请小姐喝茶吃饭?”不知道是否是崔叔年纪大了,越发会唠叨起来,他是见过宋稚一回的,虽因为自己的身份嘴上不敢说,但心里是满意的不得了,成天想着保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给他们俩带孩子呢!
“若晖不在京中,若是请她吃饭恐有不便。”虽订了亲,但是也不好私下见面,如果宋翎在的话就好了,也不会有人闲话。
难得听沈白焰说这种熨帖的话,崔叔脸上绷不住笑意,他最怕沈白焰的亲事沦为一场权贵交易,本来是最贴心的枕边人实际上却是陌路人,幸好这两人是心意相通一对璧人。
“这些时日,京中可有什么新鲜事儿?”沈白焰问。
崔叔想了想,这新鲜事儿多了去,该从何讲起呢?他思索片刻,道“宋家的另外两位小姐也订了亲,也换过了庚帖,年长的那一位许的是山东钱家,另一位许的是定远侯府。”
沈白焰虽没有露出什么惊诧之色,但还是有些疑惑的问:“当真是定远侯府?”
“是。”崔叔道。
沈白焰手里的汤匙搅了搅一粒小虾米,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还有那曾家和宋二公子,似乎也有点相交的苗头。”崔叔又道。
“噢?”听到这话,沈白焰多了几分兴致。
曾家是不错,崔老夫人先前给沈白焰寻亲事的时候,曾家的嫡女一直都是首要人选,还在沈白焰耳边吹过几阵风,说曾家姑娘温婉柔嘉,相貌可亲。
只是后来顺安帝自作主张订下了宋家,崔老夫人这才作罢了。她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到底是有些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