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将闺阁中的女子比作一种花,那么林天晴觉得这世上没有比桂花更贴切的了。
女子之美在于含蓄,走路莲步轻移,笑起来也只笑三分。就如桂花那般,小小一粒聚在枝头,总藏在枝叶间,要轻轻轻拨开叶片才瞧得见。
林天晴院里这株桂花一向开得晚,今年更是如此,不过晚归晚,但该有的韵致一样也没落下。
林天晴站在窗户边上静默无声的盯着那一株桂花,她从窗户里望出去,只能瞧见那一树上的点点金黄,桂花的叶儿大部分都是深绿色的,从嫩叶到老叶的时间极短,就像女子只有短短的数年天真。
绿叶的深沉和稳重,就像女子的端庄和贤淑。但若是你要走近了瞧,就能够窥探见它的秘密。桂花虽小,却都五瓣分明,挨挨挤挤的倚在一处,看似柔柔弱弱,却能在深秋开放,挺立枝头。
这桂花的香气带着些许的诗意,又带点醉意。她端起杯盏,刚想啜一口,却又怕茶气冲散了鼻端这一抹屏息即逝的香气。
这香气总让林天晴觉得有一丝飘飘然,身似轻风一缕,像是飘了似的。
林天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淡雅的花香,却总能勾起自己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
原来这看似矜持自持的桂花,也有这惑人心神的魅力。
“小姐。”福寿走了进来,见林天晴站在窗前吹着凉风,她恭顺的弯下了身子,道:“谢大夫来了,在厅房等您。还有,宋小姐遣人送来了帖子,说明日午后想请您去听戏,如果明日您没有时间的话,您可以拣您有空的时候告诉她。”
“嗯,我这就去厅室。”林天晴皱了皱眉,转身对福寿道:“你让人去宋府回话,就说我最近身子不大舒服,想要静养。至于听戏,就日后再说吧。”
林天晴从福寿身边经过,身上飘来一股桂花香气。
这几日,婢女们折了新鲜的桂花制成花露,用来浸泡她的衣衫,要有专人在旁守着,只浸染一刻钟的时间。
若是时间太长的话,味道过于浓烈的话就会显得刻意,再风雅的香气也俗气了。只有像现在这样,气味若有似无,才叫一个勾人心神的高招。
谢灵台掀开杯盖,见这微碧茶水澄澈见底,杯中茶叶只有些许,合上杯盖,恰见林天晴轻盈的走了进来,细微香气在他鼻尖上轻轻一触,却又消失不见。
“小姐怎知我喜欢喝淡茶。”谢灵台站起来与林天晴见礼。
“这还不简单,负责冲泡茶水的婢女有一回不小心放少了茶叶,可谢公子那一次却将茶饮完了,此后她便心中有数了。”林天晴灿然一笑,让人有抬头仰望秋日晴空万里之感。
“那也是小姐教导有方。”谢灵台一摆手,示意林天晴落座。
林天晴落座之后,屏退左右道:“我今日身子不适,所以让福安替我去铜庵堂了。”
林天晴熟门熟路的将手腕搁到那个小巧的脉枕上,道:“原本我的夜间的心悸好多了,甚少复发,可前两日起雾的时候又犯了一回,我昨日去铜庵堂见你娘亲的时候,将此事与她说了,她给我了一张方子,说按照此方制作一个药囊,时时嗅闻,便可安眠无忧。”
林天晴说罢,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张方子来,递给谢灵台,谢灵台一目十行的看完,赞道:“娘亲果然得外祖的真传,她若是为男儿身,只怕更能有一番作为。”
林天晴点了点头,有些疑惑的问,“为何每到起雾的时候,我的心悸症就会更加严重?还没有遇上谢公子你的时候,甚至还会喘不上气来。”
谢灵台的目光带着些许怜惜,他温和道:“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春迟。人人都是觉得起雾时,凡间美如仙境,可却不知,这雾气里包含着许多尘土,你行走在雾气之中,与行走在沙尘之中没什么不同,只是尘土外边裹了层水汽,难以让人觉察。”
“噢。”林天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起来仍旧是一副一知半解的懵懂模样。
“你去了这么多次,严府的人可有发觉吗?”谢灵台并不希望自己的身份被严府的人知晓,不论当年之事是何缘故,他自小被外祖家养大,又怜娘亲生活凄苦,断断不会与严流芳父子相认。
林天晴道:“公子放心,我早就让福安探过那些姑子的口风了。原先严府还在铜庵堂里安了几个粗使的婆子监视,后来那几个婆子年岁大,死了。严府也不那么对你娘亲上心了,这几年更是连问都没问过,想来是将她全然忘却了。”
“那,”谢灵台顿时冒出了一个想法,“那能把她接出来吗?”
“我早就问过了,”林天晴摇了摇头,“她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