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场片刻后,张伯奋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我觉得晁总管是杞人忧天,北方番邦乃是我大宋百多年的宿敌。南北覆灭后提升士气,能够增强民族凝聚力。我们抢先占据长城关隘,如何不能防守?”
张叔夜有了自己儿子的提醒,回过神来直戳重点:“不错,差点就被晁总管带入误区当中。北方番邦长年累月犯边,百多年前签订澶渊之盟,此乃死仇。如今金人崛起,这是一个复仇的好机会。”
“不不不……,你们是站在国家的角度,换成百姓或者民族的角度呢?”晁盖腮帮子鼓动,声音拔高反驳父子俩:“站在百姓的角度,只为填饱肚子,只为了小家。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去过北方?”
张叔夜和两个儿子摇头表示没去过。
晁盖目光转向北方,自顾自的说:“反正我去过,并非如某些人宣扬的那样。那边的百姓生活很好,吃得饱穿得暖,不知从哪一代起认定自己为辽人。招兵非常困难,辽国鼓吹金人危害才能招兵。不像我们这边竖起旗帜,来投军的青壮数不胜数。”
“这…这个……”张叔夜和大儿子对视一眼,无话可说。因为宋朝的情况就是这样,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各地多有因赋税而食不果腹的百姓。
“我不是指责什么?只是阐述一个事实。”晁盖看向张叔夜父子,脸上带着一些嘲弄:“站在民族的角度上,我更亲近北方番邦,因为百多年的时间,他们已经逐步汉化,用汉人的名字,穿汉朝的服饰,人人会说汉语,文化,习性上与汉人无异。
再看看女真人乃是野蛮人,不通礼数,行事卑劣。除了本族人,其他种族都是奴隶。北方汉人地位最为低下,被称两脚羊。男人是炮灰,女人是玩物,张大人,你告诉我,两个种族会和平共处?”
“不能,当然不能!”张仲熊满脸愤慨,抢先一步表态。张叔夜恼怒地瞪着他,张伯奋却沉默不语。
晁盖看着张氏父子突然坏笑几声,打了个比方:“这就像张大人两个儿子伯奋与仲熊发生矛盾斗殴。打得再凶再狠,那也是自家人的事,可要有第三方人加入,帮伯奋打仲熊或者帮仲熊打伯奋。张大人,你说句心里话,是想看到哪个局面?”
“晁大哥,你尽拿人寻开……”张仲熊听到另类的比方有点尴尬,本想不满的嚷嚷几声,可突然觉得大有深意。果然就见自己的父亲和兄长皱眉思索。
“哎,这个比喻好难选择,两个局面老夫一个都不想看见。”过了好半晌,张叔夜方才仰天长叹。
晁盖一直在大快朵颐吃东西,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联金灭辽,就是这种局面,因为有女真人加入打破了平衡。辽国灭了,接下来,没了盾牌就是大宋。一个是唇亡齿寒,另一个歪瓜裂枣挡不住。你我改变不了这个局面,所以只能拭目以待。”
“晁总管其实有能力去改变。”张叔夜看着眼前这个镇定自若,吃个不停的晁天王,很肯定地说。
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使他有敏锐的洞察力。越发感觉这位晁盖深不可测,不单单目光长远有主见,关键是这份从容不迫,让他更加确定自己那个猜测,对方可能是在等,等待乱世来临。
“不,我改变不了!”晁盖遗憾的摇头,却在心里补充,我凭什么要改变,乱世不来临怎么干大事业?
“你和我的观念不同!譬如女真人南下,包围济州城,明知朝廷不会派出援军,张大人会怎么做?”
“号召百姓誓死与济州城共存亡。”张叔夜斩钉截铁。
“侥幸胜利,那该怎么办?”
“禀明朝廷,济州城守住。”张叔夜仍是毫不迟疑。
“勇气可嘉,了不起!”晁盖赞叹的拍手,他真的相信张叔夜性格刚烈,的确是这样,原本轨迹中,被金人掳掠走,却在中独自缢而亡,宁死不屈。
他直视这位北宋贤臣,摇头而笑:“我却不同啊!首先,我也会率领百姓抵抗异族,誓死不屈。但是朝廷放弃了我和百姓,若是击溃敌军,那抱歉,从此两不相欠,济州城便宣布独立,不再姓赵。”
“晁盖,你果然狼子……”张叔夜瞪着眼盯着晁盖。
“别说的那么难听!”晁盖同样瞪着他,直接喝断:“张大人,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高尚,谦谦如君子。你可以为了国家不顾家人,为了国家而死。我却要为我的家人负责。你看见了,我有六个老婆,以后得生多少娃?我可不想被放弃第二次,下次可没这么好运气哦!打仗是会死人的。”
说到最后,晁盖指着张伯奋,张仲熊,盯着张叔夜喝问:“你问问你两个儿子,我的选择有错吗?”
“父亲,晁大哥没……”张仲熊年纪小,最先开口,却被其兄长拉住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同之意。
“可你我是大宋之臣。”张叔夜沉默良久,语重心长。
“可我没想着当官,是别人陷害,想让我去北伐当炮灰。”晁盖又是大快朵颐,并招呼女眷们吃喝。
“你来之前,前任知州与我关系甚好,割头换颈的好哥们。却仍然克扣我的军饷,禁军军官一起贪污。为此,杀了众军官,军队都这样,烂透了。就像一棵参天大树树根腐烂了,你老张能力挽狂澜?我晁盖要不随波逐流找靠山,明天就得去打田虎。还是那句话,同流却不合污,先图自保吧!”
“哎,我承认,你说的很对!”张叔夜闭上眼叹气,随即猛地睁开:“可我还是觉得为臣子,食君之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