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琼冷冷回望,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触,又同时转开。
梧桐院内顿时一空,叶琅和叶瑜长舒了一口气,忙向叶琼道谢。
叶琼却拦住了他们“先别急着谢,我还有事儿要和你们商量呢。”
邹世锦想着这是叶家自己的私事,不好留下,便先自请离去,对叶瑜说“我去叔祖父那里瞧瞧,到时候再来接你。”
叶瑜颔首,沈太夫人见状便主动挪了位子,将议事厅让给了他们几个。
茶水重新上了一遍,如今天气凉了不少,叶琼命人多放了几个炭盆,整个议事厅温暖如春。
叶琼见闲人已清,便缓缓说道“族学的事,琅堂哥和瑜堂姐心中可有谋划?”
叶瑜和叶琅姐弟对视一眼,叶琅便开口说“目前没有什么具体的谋划,这事儿不是请几个好夫子就好了吗?”
叶瑜心下不是很认同这一说法,但也确实想不出好谋划,便说“我也细细想过,族学的事儿,不是请几个好夫子就能解决的。但也确实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改善了。”
叶琼赞同地点头,说“叶家旁支那些子孙的情况,我们心里都清楚。是有出挑的,但是多半是些连字都认不全的。我想着,与其请夫子胡乱地把人凑在一起教一通,不如学文山书院将人细细分几个班,或者干脆设置走班制,夫子教得轻松,学子们也学得容易些。”
叶瑜是文山书院的夫子,自然对文山书院的走班制十分了解,也曾想过是否让叶家族学也学习这一制度,但叶家族学的学子人数不多,实行走班反而更加耗时耗力,叶瑜这样想,便也这样问了。
叶琼微微一笑,说“这就是我想和你们商量的第二个计划了。不知琅堂哥和瑜堂姐可还记得祖父在世,叶家族学有多少人?”
叶琅和叶瑜一愣,叶瑜记得更清晰些,便说“少不得有二百人!”
叶琼点头,说“我年纪小,还是听我祖母说过才知道的。那个时候祖父被尊为帝师,致仕后便在叶家族学亲自授课,叶家族学十分兴旺,除了叶家子孙和旁支的亲戚外,还有不少世家子弟和寒门学子慕名而来。”
叶琼说到这里,目光里也带了感慨。
这话不是叶琼从祖母那里听到的,还是前世她嫁进韩国公府后,她当时的公爹韩国公说的。
当时还是新妇敬茶的时候,韩国公接了她的茶,说“你是叶岭的孙女,想必也是知书达理的。想当年,我也曾在叶家族学听过叶帝师的教诲,彼时叶家族学欣欣向荣,可惜了。”
可惜的是祖父叶岭后继无人,还是叶琼她自己,叶琼一直没有想明白。
想到这里,叶琼继续说道“叶家族学当日的盛况,我们是无法再现了。但是族学扩大收取学子的范围,却是可行之策。若是旁支的亲戚,甚至乡邻朋友里有读书出色但读不起书的,都可以来叶家族学习。好在叶家并不靠着父亲和大伯父的俸禄过活,祖父还在时置办了不少族产,叶家有钱。此事几家人人收益,族老们也不会不同意从族中拿出这么一笔钱财来。族学的人多了,走班制也就办得起来了。”
叶琅和叶瑜每听一句,眼睛就亮了一分,叶琅忙说“这还真是个好计策!出面说服族老们向族学投钱的事情就由我来吧。”
叶瑜也笑着点头,说“推举学子的标准就由我来定吧,总不能让混子进来。”
叶琼见叶琅和叶瑜同意了这一部分,才开口说出了自己真正想说的计划“另外,我还有一份计划。我在想,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是否能在读书制艺以外,再请几个教授学子技艺的夫子呢?”
叶琅和叶瑜一愣,反问道“琼姐儿的意思是?”
叶琼便说“就说叶管家的两个儿子吧。叶管家的大儿子爱读书,小儿子却不爱读书善经营,我专门给叶二请了个老账房教他如何看账算账,如今已经是绮罗楼的二掌柜了。可见,人不是非要读书制艺才有出路的。”
叶瑜抚掌而笑“这话说得不错。”
叶琅是经历过秋闱的,对于读书制艺有着骨子里的尊崇,他有些担忧地反问“可,当下的人都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请教技艺的老师的事情,族老们这么迂腐,怕是不会同意吧。”
叶琼并不那么认为。
前世就有人在江南办起了专门教授技艺的学院,世家子弟官宦人家自然不会放任子孙放弃读书制艺,富贵人家和一些世家旁支里的边缘子弟却并不在意。最后,那学院中出来的学子遍及天下,甚至有人做了皇商和皇家做起了生意。
此后,再无人认为读书制艺才是人生的唯一出路,教授技艺的学院也在大凉境内遍地开花。
叶琼也曾拿这样的问题问过师父邹老先生,邹老先生也很是看好,而师母余氏更是说“这个想法很好啊。我和你母亲一样出身江南,先前我和你师父回了江南一趟,江南比京城更重商一些,奉行各谋其财和技多不压身,多学一门技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叶琼将师母余氏的话说给了叶琅听,叶琅这才犹豫地点了点头。
叶琼便说“此事还需要经过几个族老的同意。最好还是逐个击破,游说一位德高望重能够让众人信服的族老出面,才能事半功倍。”
叶瑜笑道“想必琼儿心中已有人选?”
叶琼颔首。
曾叔公叶仁良,为人憨直淳朴,他一向信奉自食其力,甚至定了家规,让他那一支所有的子孙必须识五谷、懂农桑,不至于在自家落魄时饿死。
叶琼很欣赏叶仁良的做法,前世叫魂案后,叶家族中凋敝,只有曾叔公的那一支过得还算不错,靠着家中的几亩良田在乡下安心地做起了富农,至少吃穿不愁。叶琼嫁入韩国公府后,曾叔公还派人给她送了些时兴的蔬菜瓜果,韩国公府的其他人嫌弃那些,叶琼却觉得礼轻情意重。
曾叔公那样的品格和眼界,叶琼相信自己能够说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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