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陆媛晨起梳妆过后照例去向太后和皇后请过安,回到玉润堂,从书槅中抽出一张香笺,轻蘸笔墨,写下秦观《鹊桥仙》里的两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折好,交给小允子,命他送到承明殿交李忠转呈给皇上。
是夜,皇上果然没有宣她侍寝,而是召幸了怡贵人张兰馨,再次日便是瑞贵人季无霜。
这日午后,陆媛因刚刚午歇起来,只穿着家常的衣裳,用一只碧玉簪松松地挽了个坠鸦髻,越发衬托得她秀发如云,肤若映雪。她将刚刚从后面庭院里采来的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似得白菊插进汝窑花囊,拿小银剪轻轻修剪叉出的枝叶。
予临没有让人通报,径自走进来,见她钗亸鬓松,衫垂带褪,有春睡捧心之情状,笑道:“媛媛的容貌胜似西子捧心。”
陆媛笑回:“臣妾蒲柳之姿,不过东施效颦罢了。”
予临道:“你若是东施,那朕的后宫就皆是嫫母、无盐之流了。”
陆媛笑而不语。予临轻轻用手挑拨她头上的簪子,道:“朕已经依了你,召幸了别人,你不吃醋么,难道愿意把朕往别的女人怀里推吗?”
陆媛娇羞道:“皇上又没正经。”又带着几分调皮道:“臣妾相信皇上不是那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人,臣妾也相信吾之终是吾矣,非吾之终离子而去。”
予临仰头笑道:“好一个吾之终是吾矣,那么今夜朕能不能得幸媛媛呢?”
陆媛未语嫣然,转身从书房取出一只大雁的风筝,对予临道:“皇上看这风筝画的如何?”
予临仔细观摩了道:“画工不错,栩栩如生,连羽毛都根根分明。只是这大雁灰突突的,不似其他鸟儿羽毛鲜艳。媛媛喜欢大雁?”
陆媛微笑道:“大雁有仁心,在一队雁阵之中,总有老弱病残之辈,不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打食为生,其余的壮年大雁,绝不会弃之不顾,养其老送其终,此为仁者之心;大雁不仅有仁,更有情义,雌雁雄雁相配,向来是从一而终,不论是雌雁死或是雄雁亡,剩下落单的一只孤雁,到死也不会再找别的伴侣,所以大雁也象征着爱情的忠贞不渝。因此,臣妾喜欢大雁。”
予临笑道:“听了媛媛一席话,朕又受教了!”
陆媛俏笑:“皇上猜猜这大雁是谁画的?”
予临道:“自然是宫中的画师。”
陆媛道:“皇上猜错了,这是臣妾央求娴妃姐姐画的。那日,臣妾见姐姐为庆宁公主画的风筝极为生动,才知道娴妃姐姐画工了得。”
予临点头道:“娴妃的确画的不错,只是人总是淡淡的,少了很多情趣。”
陆媛盈盈笑道:“这正是娴妃姐姐的贤德之处呢,姐姐怕宠妃多了,对皇上龙体有损,因此姐姐效仿古代贤妃,照拂皇上圣体,而不争雨露。”
予临快慰道:“如此看来,娴妃对朕是颇为关心呀。”
陆媛笑道:“那日臣妾去娴妃姐姐宫中,见娴妃姐姐亲手酿了桂花酒,臣妾尝了一盏,入口绵甜,味甘而不醉人,皇上可想去尝尝?”
予临闻言笑道:“你这一说,朕还真想去尝尝呢,且朕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庆宁了。那朕就去娴妃宫里坐坐,你今晚就早点安歇吧。”
“臣妾恭送皇上!”陆媛俯身行礼,目送予临离开。
此后,陆媛就经常荐了皇上去其他妃嫔那里,又再三劝皇上打消了给她进封的念头,宫里的闲言碎语方才渐渐少了,她的心亦渐渐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