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刚走进院子,便听到稚嫩的喝骂声,还有摔打东西的声音,间杂哀嚎。
“发生何事?!”
景帝变色,几步上前,一脚踹开房门。
登时,只见学堂内,一名穿着蟒袍的,六七岁的男孩,一脸戾气地握着从侍卫腰间抢来的刀,抽打一名老儒。
其余大儒,以及年轻力壮的仆从护着,那被打的老讲读,儒衫破损,后背上沁出团团殷红血迹,哀嚎不止。
门踹开时,那男孩还要行凶,只是下意识朝门口看了眼,等看清来人,大惊失色,眼中闪过慌乱,佩刀“当啷”丢在地上:
“父……父皇……”
“参见陛下。”其余人行礼。
景帝面色漆黑,目蕴怒色,指了一人:
“说,发生何事?!如实道来!”
那名仆从慌张解释,大意是,方才讲课时,老讲读考校“陈允”昨日布置功课,陈允答不出,更恶语相向。
老讲读气极,便用戒尺来打,结果陈允大怒,喊着“杀人了”,吸引侍卫进来,而后,便发生了眼前这一幕。
景帝气得浑身发抖,先是看了眼那名失血大儒,命人带去太医院医治,旋即走到陈允身前,冷冷道:
“谁教你如此……跋扈?!”
男孩慌了,垂头不语,旁边一名亲随忙道:
“陛下息怒,殿下年幼,那老儒又太苛责,故而……”
景帝瞥了他一眼,说:“带出去,砍了。”
“是。”身后有侍卫上前,将惊恐跌倒,不住哀求的亲随拖去院中,阿大“锵”一声抽出佩刀,当头斩下。
“啊!”
哀嚎戛然而止,一蓬滚烫的鲜血喷出,溅在屋舍旁,那一丛翠竹上,青碧色的竹叶被染红,成了黑色。
陈允面无血色,眼底只有惊恐。
景帝平静道:“带他回去,禁足十日。”
“太子”侍卫忙拉着陈允离开,景帝则迈步走出院子,坐在车厢内等待,不多时,阿大返回。
景帝靠着车厢,闭着双眼假寐:“如何?”
阿大说:
“殿下自入东宫后,性子便愈发……骄狂,在皇后跟前还好,但私下里……无人敢管,蓉妃也不行,许是以往在民间惯了,入皇宫后,难以适应,又被奸仆鼓动……”
普通人,一朝成名尚且得意忘形,目中无人,何况从民间孩童,一跃成为帝国储君。
又是这般年纪……正是极易受影响的时候。
景帝叹息一声,说: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若宋太师还在……”
他没时间教,只有宋九龄有威望,敢打“太子”,可是……宋九龄被他亲手贬入诏狱。
如今,早远走幽州。
他突然,生出一丝丝后悔来。
……
幽州城。
临近九月,气候转冷,地处北境的大城里,草木已显出萧条迹象。
又一日朝会结束,群臣散去,女太子叫住威武大公爵:
“国公请留步。”
老国公疑惑:“殿下有事?”
二人随有亲缘,但为树威严,以及避险,大多时候,皆守君臣之礼。
说来,如今北凉朝廷,一众大臣里,其实不少都知道太子是女儿身,可大家却都默契地装不知道。
就很有趣。
若是没有政变,永和帝想要立女太子,阻力可想而知,可眼下的情况,大臣们没有选择,反而坦然接受了。
半年来,出落的越发清瘦苗条的太子咬了下嘴唇,问:“武康伯还没消息么?”
老国公摇头,叹息道:
“尚无消息,不过殿下安心,大凡修行者历练,一年半载都是寻常事,这才不到三月,武康伯恐仍在苦修。”
太子点了点头,只是仍旧忧虑。
不大安心。
自知姬静离开后,妖国果然未曾进犯,景帝又无暇他顾,北境获得了一段难得的发育期。
整个幽州兵马愈发强壮,可那股悬在众人头顶的危机,始终没有散去。
“妖国那两名使者如何了?”太子想了想,问道。
老国公说道:“两位使者安稳的很……”
他至今都有些好奇,齐平当日究竟如何逼退了知姬静,本来他还想着,妖国可能会来试探。
但并没有,妖国好似当真忌惮着什么。
……
与此同时,雪原深处,天地昏暗,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远处黑色山峦是这纯白世界,近乎唯一的点缀。
一处洞穴里,燃着篝火,一群修士三三两两,围坐在火旁。
交谈着。
角落里,坐着一名清瘦老道,长发用木簪扎成太极道髻,腰间悬着一柄桃木剑,以及一个鼓鼓的,四四方方,绣着八卦图的袋子。
正是“雷老”。
当初押镖,遭遇风暴后,齐平出手救人后离开,王掌柜劫后余生,也给吓破了胆,干脆利落地选择原路返回。
恩,其实也不完全如此,主要是风雪退散后,他们发现山洞外堆积了好多雪鬼尸体。
这让商队大喜过望,要知道,这些怪物的皮毛,骨血,都有价值,与其冒着生命危险卖货,不如捡尸回去。
他们也的确这样干的,可等将人送回幽州城外,雷老却未入城,而是与包括根娃在内的镖师告别。
选择了踏入雪原苦修。
“我只说一句,唯有直面恐惧,舍弃生死,方有晋级之机,好自为之。”
齐平临别时的这句话,久久回荡,令这名本已放弃了修行路的道人重新找回了初心。
其实雷老从未甘心过,只是旧伤在身,心知无望突破,才甘心堕落为镖头。
如今重塑道心,怀着死在此处的心境,杀入雪原,这两月来经历无数场搏命厮杀。
他并未死去,反而神魂与不断融合,愈发有圆融统一的势头。
到后来,更毅然来了雪神庙,想要寻找机缘。
以他洗髓巅峰修为,顺利抵达,却意外得知,雪神庙被风暴封锁,已持续两月余。
这令他大为吃惊。
而附近修士,竟不减反增,敢入雪原的,本就是一群悍不畏死的苦修士,反正在哪都是修行。
干脆留下,都想知道,雪神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故而,人群越聚越多,竟意外的热闹。
“……我等干嘛要挤在这小洞穴里,我看那边有个大山洞,怎么没人去?”篝火旁,一名新来不久的修士问。
旁边,一名老修士哂笑:
“你若想去,自去试试呗,只怕你白白送命。”
“哦?前辈何解?”
“你有所不知,那山洞里可不得了,有一位蛮族神隐战巫,在此已等了两月余,不曾离去,你敢触霉头?”
众人大惊,纷纷问起情况:
“神隐修士?那没道理也被挡在外头吧,难道四境修士也不敢入风暴?”
那人一脸神秘,说:
“这就不知道了,这也是很多人留下的原因,若非雪神庙真出了大事,那神隐强者,岂会枯等这般久?”
一人叹道:
“我倒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好友入了雪神庙,被困在其中。”
闻言,周围人目露同情:
“难了,虽说修士身上都会带些吃食,修为精深后,也可忍耐饥渴,可这么久过去,恐也到了极限,若再持续一月,只怕里头的修士都饿死了。”
雷老听着众人议论,心有戚戚然,同时,心中还有个疑惑:
他来这里许多日,并未听说有人见过齐公子。
是没来,还是……
“希望不是被困在里头了。”雷老默默祈祷。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一夜过去,翌日天明,当晨光照进洞穴,修士们陆续惊醒,然后感觉哪里不对劲。
好像,一直响彻天地的呼啸声,消失了。
雷老疑惑起身,走到洞穴口,朝远处望去,继而浑身一震,失声惊呼:
“风雪……停了!”
什么?!
众修士大惊,纷纷走出,果然望见,那封锁了两个多月的风雪,正徐徐散去,显出内里,雪神庙遗迹的真容。
而这时候,遗迹中,更有一些被困修士,踉跄走出。
……
我吃臭鸭蛋。。这章为接下来一个转折剧情做铺垫,希望不要太突兀吧……另外,明天主角要开干了,嘎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