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都督认为哪队学子会赢”凉棚下,明洛微转过头,含笑问一旁的崔璟。
她脚下置有冰盆,另有宫娥举着团扇为她送凉,燥热暑气被隔绝在外,无论是其神情还是仪态,处处可见得体优雅与矜贵。
崔璟看着场中,道:“蓝队。”
明洛笑了笑:“看来崔大都督对令弟崔六郎君很有信心。”
崔璟不置可否。
若崔琅不在队中,他会对乔玉柏所领的蓝队更多一些信心。
“虽黄队也有我一位阿弟在——”明洛含笑道:“但我与崔大都督之见相同,也认为赢的会是蓝队。”
不远处,手握折扇替一位锦衣青年扇风的近随随口问:“世子,您觉得呢”
这锦衣青年正是荣王世子李录。
天气炎热,而他身体不好,便避开了上半日的暑气,是午后刚过来的,只为看终赛而已——他喜欢击鞠,但只能看一看,每年国子监的击鞠赛他都不会错过。
“我赌黄队赢。”他说。
“昌家郎君他们”近随小声道:“但蓝队有那位乔郎君在——”
荣王世子笑了笑,声音很平淡:“乔郎君固然有勇有谋,但其心术太正。”
近随没听太懂。
午后的鼓点声响起,本次击鞠赛迎来了最后一场关键之战。
“记住,不乱。”
上场前,乔玉柏再次交待崔琅三人。
三人皆正色点头。
四人跃上马背,持杖以待。
随着开赛的锣声响彻赛场内外,马蹄声起,彩球被抛向空中。
昌淼一队延续了前两场的作风,多次横冲直撞,手中鞠杖毫无顾忌,不单只是挥向彩球——
然乔玉柏四人沉着应对,避免与之硬碰硬的同时,配合默契,时以声东击西,欲擒故纵之举混淆对方视线,屡屡进球,引得观赛众人欢呼称赞。
如此之下,黄队众人不免开始焦躁起来。
随着乔玉柏又将一球击入球门,昌淼彻底黑了脸,朝着队友骂道:“打不会打,拦也不会拦吗!真是一群废物!”
那三人被他骂得不敢抬头,本就称不上严谨的阵型愈发乱了。
三节过去,他们勉强只以一球之差赢了一节。
歇息之际,崔琅喝罢水,将水壶丢给一壶:“……再好好打一局,咱们说不定就能提早去庆贺了!”
他们已赢了两节,只需再赢一节,便能赢下今年的击鞠赛了!
“不着急。”乔玉柏擦了擦嘴角的水珠,含笑道:“慢慢打就是了。”
尾巴快翘到了天上去的崔琅全然不比他这般神闲气定,已提早激动起来,忍不住频频看向凉棚方向——长兄必然已经对他刮目相看了吧
想他不过初入国子监而已,便赢下了这样一场万众瞩目的击鞠赛,如此优秀,这还拿不下长兄的肯定
若他邀请长兄同去登泰楼庆贺,不知长兄会不会同意
他还从未与长兄一起喝过酒呢!
长兄的酒量应该很好吧但他也不差!
崔琅这厢已魂游至登泰楼,同自家长兄把酒言欢,自幼埋在心中的那兄友弟恭之梦眼看就要实现——
而昌淼那边,则是截然不同的心情了。
他又痛骂了其他三人一顿,那三人言辞间相互推诿埋怨,谁也不敢担下责任。
纵有仆从在旁扇风,心绪烦躁的昌淼脸上的汗却越来越多。
他下意识地看向凉棚下,只见正襟危坐的父亲眉心微隆起,也正看着他。
同那道视线对上,昌淼打了个寒颤,目光闪避开,心中忐忑不已。
父亲一向爱重颜面,他若输了,定会叫父亲觉得面上无光……
他绝不能输——这是他从决定参赛开始,就已经明确的念头。
故而,他为此做了许多准备。
昌淼看了一眼正喝水的马匹,随即皱眉道:“给我换一根鞠杖来,这根用着不顺手!”
这等输了比赛便怪鞠杖不顺手的行径,让一旁围观的几人笑着摇头感慨:“年轻人做不出文章来,怪纸怪笔怪桌椅……”
昌淼听得一口血哽在喉咙,想发作却又不能,只更坚定了非赢不可之心。
“还有两场……”他扫了一眼乔玉柏的方向,咬牙交待身旁三人:“记住,这两场必须要赢!一个球都不能再丢了!”
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可不是为了看旁人光彩的!
歇息时间结束,两队八人再次上场。
“驾!”
昌淼喝了一声,一夹马腹,便朝乔玉柏冲去。
同一刻,另一名黄队学子,自乔玉柏身后驾马逼近。
“喂,你们干什么!”崔琅见状一惊:“你们打人还是打球!”
昌淼冷笑一声:“你瞎了,球不是就在这儿吗!”
黄队一名学子将彩球击向乔玉柏头顶上方,昌淼三人皆朝彩球所在——也就是乔玉柏围了上去。
崔琅“呸”了一声:“输不起的卑鄙小人!”
这是明着使坏了!
常岁宁微皱眉。
这便是她所担心之事——昌淼等人若输急了眼,怕是会憋出什么新的坏招儿来。
现下看来,他们目标明确,是要不择手段将玉柏阿兄这个最大的阻碍从赛场上除去了。
三匹骏马先后朝着乔玉柏围过去,那些球杖看似在击球,实则随时都有“误伤”他的可能!
崔琅几人赶忙上前去,欲替乔玉柏解困。
混乱间,乔玉柏尽量避开危险保全自己,众人看似争球,你挤我赶,有马匹撞在一处,马声嘶鸣,人也时有刮撞擦伤。
混战间,双方勉强各进了一球。
“咱们再进一球就行!”脸上不知被谁的鞠杖刮伤的崔琅拽着因有些受惊而不安躁动的马匹,皱着眉啐了一口:“……再进一球就不必跟这些不守规矩的黑心玩意儿玩了!”
赛场之上风度且要守住,待下了场,他不报今日之仇,便不叫崔琅!
而现下,须得先赢了比赛再说!
时间就要到了,只需再进一球,就不必再跟这些龟孙周旋了!
昌淼讥笑道:“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