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军溃散败退!”
“我军大获全胜!”
“大胜!”
“……”
衙役们走街串巷,凡到之处,皆陆陆续续地亮起了灯火。
这两日住在别院中的孟列,闻声也立即掀被而起,趿拉着鞋子朝外面走去。
“——咚!”
姚冉重重地敲响手中铜锣,锣声震颤,她的声音清晰有力:“我军大捷,江都可安!”
她与李潼,元淼等人,一路乘坐马车,经过无二院外,她即下车,敲锣报讯。
按说此等事,本无需她亲自来做,她亦从来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但当李潼提及去城中报讯时,她却第一个跟了上来。
至此时,姚冉激荡的心绪仍未平复,说得浅薄些,今晚这则捷讯传回,当着那些所谓钦差的面,她甚至觉得扬眉吐气。
大人未曾回来,却已经粉碎了那些傲慢的奚落,不曾留给任何人向江都伸出爪牙的机会。
她再次想,世上,究竟怎会有大人这样的人呢?
她又何德何能,得以跟随在这样的人身后呢?
姚冉再敲一声锣,锣声震得她眼尾都泛红了。
无二院中众师生,皆披衣持灯起身。
夜色深重,然四下人声鼎沸,那些学子中,也多见女子面孔,她们很多人向姚冉围过来,向她求证此事。
有年轻的学子险些掩面哭出来,却是因为欣喜庆幸。
近日学馆中人心惶惶,甚至已经有同窗收拾包袱跑路了,只恐倭军攻来,全当提前避祸,并将此美称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馆长和先生们,对此也并未严斥阻止,只作公开说明,凡擅自离院者,皆视为自行肄业,之后再不得入无二院受教。
幸而他们顾及文人体面,未曾跟着一起跑……由此可见,人要点脸,还是很有好处的!
料想日后,想考进无二院只会越来越难……且叫那些跑路之人,揣着一肚子悔青的肠子,远远地哭去吧!
众学子激动之下,皆自发前往城中各处,高声宣告此捷。
“得常刺史及众将士以命相护,江都之困自此休矣!”
他们奔走相告,一路高呼。
文人心性多敏,如此也算与江都共同经历了一场劫后余生,此一夜后,他们注定会对脚下的土地生出更深的羁绊与归属。
城中灯火越亮越多,恍若白昼。
初冬寒气逼人,却无人顾得上去体会这不值一提的寒冷。
百姓们欢呼着,有盆的敲盆,只为让更多人知晓捷讯。
“阿娘……是天狗来了吗?”
有女童睡梦中被惊醒,有些不安地攥着娘亲的衣角,跟着娘亲出了院子。
“不,是天狗走了。”巧娘压下眼角泪花,又道:“也不是,是天狗被逐杀了,再不敢来了。”
“什么人这么厉害,连天狗都能杀得了?”女童满眼惊奇地问:“是后羿吗?”
巧娘无比认真地道:“不是后羿,是我们江都的常刺史,常大人。”
女童的眼睛更亮了:“是阿娘常说的那位常大人吗?”
“是……”巧娘点头,弯身替女童整理身上的新衣,眼中有着感激的珍视:“要记住,阿娘能出去做工,是受恩于常刺史。我们囡囡的每一件新衣里,都有常刺史的恩情在。”
不单民居处热闹嘈杂,街道商铺也皆被捷讯吵醒。
蒋海闻听此事,欢喜至极,连忙催促仆人:“快……将我那块匾,再擦得亮一些!”
他蒋家世代做官盐生意,与江都命脉相连,若任由倭军上岸,江都便再无蒋家。
或是夜中得讯,人更容易感性,蒋海竟险些热泪盈眶。
虽说心眼子多了些,拿他当下蛋的鸡,但人家不单给他钱赚,还给他命活,这哪是什么常刺史?分明是他蒋海的再生父母!
他这位“再生父母”,可要平安回来才好啊。
只要常刺史平安回来,往后,他保管好好孝敬着!
江都城中,因此一则捷讯,彻底无眠。
许多百姓并无法清晰地表达出具象的心情,但天亮后,随着早市大开,有许多百姓欢欢喜喜地涌上街市,有甚者,竟已经开始讨论着备起了年货。
今年,可以安心过年了!
这些时日,同样闭门不敢出的,还有沿海的渔民。
接下来两日,有许多渔民自发来到海边,乘着小船,将一盏盏水灯放入海水中。
在他们的旧俗中,此灯是为海上的引路灯,可指引亡魂悉得往生,可祈生者早日平安归来。
江都捷报,很快传回了京中。
早朝之上,百官正议事时,忽闻此捷讯,听得那惊人的斩倭数目,无不为之震动。
说起来,倭军逼境已有大半载之久,然而江都报讯却并不殷勤,所以愈发不被看好,此番算是第一则正经传回的捷讯!
这捷讯,不单正经,还像样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感觉,就好像,原本最不被看好的家中幺女,在阖族子弟中,某日忽然变成了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并于家中处境最艰难时,突然传回了一封光耀门楣的家书!
且这家书,轻易不报则以,一报便有延绵不绝之势——
在骆观临的主张下,接下来的江都刺史府,在面对从海上传回的捷讯时,无论大小,首先秉承着绝不漏报的原则——
于是,首战大捷后,未隔五日,又有第二封捷报传至京师。
紧接着,第三封,第四封……
一月之内,足足传回了六封捷报……六战六捷!
用那些看常岁宁不顺眼的官员的话来说——早朝时没别的事,净听她的捷报了!
千里之外,常岁宁合计着,要将此战定在第七捷之上。
她找无绝算过了,“七”之一数足够旺她——既如此,那就它了。
4200字,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