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跨上自行车,卖力往家蹬去,边蹬边想,回去要不要把这事儿跟家里人说一说。
毕竟这也算是个八卦嘛。
不过,等他回到家里,他就顾不上说这件事情了。
他一到家,就发现家里来客人了。
那是一个书卷气很重的中年人,年纪看上去应该比他自己小一点点。
这就是赵秋寒的舅舅,岳秉文。
他是今天傍晚到的京城火车站,火车晚点了,比预计的时间迟了一个多小时,出了火车站,他就迫不及待地按照电话中记录的地址找上了门。
毕竟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虽然已经离京多年,可这个老城区还是没有怎么变化的,他没花多少功夫,就顺利找到了61号人家饭馆。
说实话,岳秉文很感慨,自己的小外甥既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
这么小就父母双亡,可称之为不幸。
但他又很幸运,虽然父母亲都不在了,还有一个这么好的亲大伯,为了他义无反顾的上京寻亲。
对于一个大半辈子都没出过远门的农民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幸运的是,他们在京城遇到了好心人。
有了落脚的地方,又有了一份安身立合的工作,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提供的。
不过,他到了许家这小半天,也感受到了这家人的热情。
他们说跟赵秋寒他们投缘,这话应该不是随便说说的。
最起码,他见到的外甥,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风一吹就倒,畏畏缩缩、衣裳破旧的样子。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面色红润,还带了点婴儿肥的清秀少年,那张脸上明显有着妹妹的影子,尤其眼睛跟鼻子,几乎是一模一样。
舅甥相认,情绪激动是正常的。
赵秋寒又哭了一顿鼻子。
三柱子也为弟弟掉了不少的金豆豆。
许大茂到家里时,这舅甥俩刚相认没多久,赵秋寒的眼眶还有些红肿。
“您就是许同志吧?我是岳秉文,咱们在电话里交谈过。”
一看岳秉文这说话做事的样子,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人是个情商跟智商都不低的人。
许大茂跟他打了招呼,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大家又重新在沙发里坐下。
早就闻讯赶来的赵山松终于忍不住了,
“秋寒他舅舅,我是个粗人,说话一向比较直,有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你可别生气啊!”
岳秉文当然不会生气,“他大伯,您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我家秋寒还真是多亏了您了,我怎么可能会生气?”
“那我就真问了啊?当年你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那弟妹,就是秋寒他妈,怎么跟你们都联系不上了呢?”
这是赵山松一直都想不通的地方。
本来岳攸宜一直跟家人都有联系的,她自己又从来没有挪过地方,如果说岳秉文换了新地方,岳攸宜没办法跟他联系还可以理解,怎么岳秉文又不跟妹妹联系了呢?这联系说断就断,也真是太奇怪了。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不仅仅赵山松想知道,许家人这些外人也很好奇。
而九泉之下的岳攸宜应该是最想知道的。
听了赵山松的问题,岳秉文深深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按理来说,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我应该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可是我们岳家,那些年实在是太不幸了。
说句迷信的话,那就是我们岳家人全都走了背字了。”
然后,他就开始述说那些年发生的事情。
听完之后,其他人也忍不住想要叹息了。
这哪是走了背字啊,这是倒霉到家了吧?
事情要从岳秉文写信告诉妹妹,说自己要换地方说起。
他本来是在一个比较贫穷,但相对又不算太贫穷的村子里插队。
可忽然接到通知,他跟另外一个知青被调到另外一个村子了。
那个新村子跟原先的地方隔了有上百里了,又偏又远。
这个地方最麻烦的就是缺水,缺得实在是太厉害了,他们每天要去十里外的一个小河里挑水,而那条小河还经常断流,如果断流了,则要到二里外才有水源了。
可想而知,这种环境下,压根种不出多少庄稼来。
来了之后他们就每天为活下去而奔波,等他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妹妹的信了,这才发现自己忘记给妹妹寄新地址了。
只是,事情实在是太寸了,他前脚刚刚写好信,还没有找机会往外寄,他们的住处就失火了,大半的东西都被烧没了。
所有的信件都在大火中烧完了,唯一只剩下父母的一封信。
妹妹待的那个地名实在是很拗口,他记得并不是很牢靠。
于是,他按照印象中的地址寄了信过去,要么是查无此人被打回,大多数信件都是石沉大海,一点回音都没有。
不过,他还有一丝的希望。
因为他手上有父母亲的地址,于是他赶紧给他们去了一封信。
一来是告诉他们自己的新地址,二来就是询问妹妹的消息。
只是,过去了很久很久,也是一点回音都没有。
不过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父母亲的情况特殊,回信慢也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那时的他,更多的心思则是放在如何在这个贫穷的地方生存下去。
不是他对妹妹父母漠不关心,而是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关心。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当时他的父母亲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当然也不会再给他回信了。
就这样,他迟迟没有得到回音,慢慢的,他也跟岳攸宜一样,放弃了希望。
对他来说,活着已经是太艰难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想其它。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等到了七八年,知青大批量回城。
他也跟着申请回城,可却被告知不符条件。
因为他并不算是知青,他可是大学快要毕业时才下放过来的。
跟那些初中毕业高中毕业的知识青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他的天一下子就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