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无数的人, 无数的组织,因此衍生出无数的矛盾,有的容易解决, 有的难以解决,有的可以用言辞解决, 有的可以用联姻解决,但无论如何, 总有一种办法可以解决一切人与人之间的矛盾,而陆悬鱼特别擅长这种解决矛盾的技巧。
那座邬堡的主人之前没有这种招募需求, 现在跑过来疯狂挖她墙角,这行为就跟过几年才能上线的那位内心世界路人皆知的磊落男子似的——路人皆知。
无非是不希望这里有个新的武装力量, 想用一点手段将她扼杀在摇篮里而已。
但问题是……作为一条舍弃了情商与魅力, 换来几乎可以说站在本位面顶端的战斗力的咸鱼, 她想要对周围的邬堡做点什么,是根本不需要那几十号老弱病残帮忙的。
问清楚了那个邬堡的位置之后, 她没说二话, 骑上马就跑过去了。
到邬堡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门也已经关上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圈这扇两丈高的实木大门之后,无视掉哨塔上仆役的问询, 默不作声地拔出了黑刃。
片刻之后, 她将黑刃收回了鞘中,拎起一根木棍,踩着轰然倒塌的门板走进了邬堡,将几个冲上来的家丁打飞到一旁, 一步步地走进了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中,她走的速度不快,因为她需要寻找到这座邬堡的主人, 但她在路上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比如见到人家的青瓷花瓶,她随手就敲碎了。
再比如见到了美轮美奂的博山炉,她也一棒子砸扁了。
又比如人家养得皮毛铮亮的猎犬,冲上来想要冲她呲牙,她举起了木棒——然后狗子就疯狂夹着尾巴跑了;
她就这样不疾不徐地一间接一间屋子地走动,时不时踹飞几个大着胆子凑上前来的仆役,还吓哭了好几间屋子里的小孩,以及穿着华丽,有可能是堡主小妾的女人。
……再往里走就时不时见到女人孩子狗抱着哭的场景,特别可怕,但她总算还是在一群女人中间把瑟瑟发抖的堡主揪出来了。
“你现在知道了,”她揪住那个老头儿的衣领,“我想拆了你的家业,是用不着别人的。”
“是是是是是,”老头儿涕泪横流,“原以为传言皆虚妄,不想将军果真天人下凡!勇冠三军,虽项王亦不能比!求将军放过我一家老小!我愿将招募来士兵尽皆还与将军!”
“背主之人,我要来何用?”她冷笑了一声,“你想要,便尽管留下。”
老头儿额头流下一滴汗珠,“是老朽昏聩,失礼在前,失言在后!老朽愿送猪羊各十头,粟米百石,丝绢百匹作为赔礼如何?”
她扔下了木棍,老头明显缓了一口气,讨好地冲她笑了一笑。
她从背后抽出了黑刃,于是老头一瞬间呼吸又屏住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她笑道,“重新说。”
老头儿额头上流下的汗珠化为了泛红眼尾的那一抹晶莹泪水。
“将军宽仁,护佑一方百姓,既蒙将军恩德,恨不能结草衔环以报!”老头儿哭着说道,“以后必定按月押送粮草至营中,略表一二心意!”
她露出了一个如花笑靥,“好,有这份心意就行。”
一松手,老头儿瞬间滑落到地板上,软软的跟滚烫铁板上的黄油似的,再也没有地方豪强那个山大王的气势了。
她正想走开,想想忽然转过头,“哦对了,山羊胡呢?”
……山羊胡很尴尬,她也很尴尬。
邬堡给他安排的新办公室明显没有她给他安排的好,毗邻杂役住的屋子不说,墙皮脱落不说,窗绢还漏了两个洞,屋子里的家具都是他自己背过去的。
她四处看看,他缩在角落里喘着粗气,怒视着他。
虽然打是打不过她的,但山羊胡硬是阴沉着一张脸不吭声,任由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哭着扑上来,给她下跪磕头。
她和堡主的矛盾已经解决完了,堡主同大家宣布这是一场误会,她是堡主十分看重的豪杰、剑客、将军、座上宾,总之她跑到后面仆役住的泥屋里找谁晦气,邬堡里的人都十分明智地假装看不见。
因此等了许久也等不到救兵的山羊胡崩溃了,“你究竟想怎样!”
“我只是不理解,”她说,“你在这里,住的也没我那里好,禄米必定也没我给得多,而且他们也不像我这样尊重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山羊胡沉默不语。
似乎是听到话里有些活络的意思,他的妻子膝行着回到山羊胡身边,抱着他的腿哀求起来,“先生,将军如此看重先生,先生何不效法廉颇,若诚心悔过……”
山羊胡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他那双赤红的眼睛转向了自己妻子,然后猛地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贱妇!尔欲使我失大节耶!”他骂道,“我宁死,也不为贱民下!”
“……贱民?”
那瘦弱妇人被踹倒在地,起也起不来,两个孩子扑到她的身上大哭不止,看得她疑惑极了。
但山羊胡露出了一个傲然的笑容,“不错,你一个杀猪匠,也配做我的主君么?!你可知我是太原张氏子,祖上……”
后面的话她没听完,她伸手揪住了他,在他妻儿的惊呼与哭喊声中将他拖了出去。
外面的人点着火把在那里探头探脑,有几个之前跳槽过来的士兵一脸心惊胆战,缩在角落里悄悄伸脖子往这边看,她都浑然不在意,只随便指了两个人,“你们,过来。”
于是那两个可能是堡主身边亲信的人就小心翼翼蹭了过来,“将军有何吩咐?”
“给这个人头发胡子都剃了。”她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了一把五铢钱出来,扔了过去,“就在院子里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