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她什么也没看到。
太史慈又一次从侧翼回到了中军。
他走的路不远,因为现在中军也逐渐撤到了大营前,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些伤。
冀州军同样也有腰引弩,也有神射手,他以箭术袭扰对面的传令官,对面便立刻回敬了一排八石弩射出来的箭。
他身边两个最倚重的亲卫扛着铁牌,死在了他的面前,但那只是一瞬的事,下一瞬立刻有人从他们尚未冰冷的手里接过了铁牌,又一次挡在他面前,于是太史慈得以再一次伸手摸向箭筒,他甚至想都没有多想就决定要再抽出三支箭,要射死对面的——
他在箭筒里只摸到了一支箭,这个神射手诧异了一瞬。
“箭来!”
有人在身边跑来跑去,还有人凑近了。
“将军,箭用尽了,已派人回去——”
太史慈冷冷地看了一眼对面。
“不必了。”
天色将暗,又到了收兵回营的时间。
他将最后一支箭抽出,瞄准了那个模糊的,看不清脸庞的影子。
那大概是一个年轻人,因为没能射死他而在那里一边跌足,一边发脾气。
太史慈重新将弓放下。
对面的兵力几乎三倍于他,配合精妙,令他伤亡了不少士兵,阵线自然渐渐后撤。
最晚不过明日,他们就要开始针对这座大营展开防守战了。
辞玉还不知何时能回来,她亦是以一万兵力去击破那些数倍于她的部曲兵。
在那一瞬间,太史慈心里忽然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世上似乎真有神明,并且有意要折磨他们,自他归了辞玉至今,渐渐攒下这数万兵马,竟然还从来没打过一场旗鼓相当的战争。
火把渐渐点起来了,青州军也渐渐撤回了营中,对面的冀州军又攻了两次营,被他们打了回去后就放弃了夜间作战的念头。
但那些士兵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们的同袍被剥光了衣服丢在荒野上,他们也要如此炮制那些青州兵的尸体。
他们还将那些人的头颅割了下来,洋洋得意的带走。
但除此之外,他们还不愿意立刻离开。
他们围绕着营地四处走一走,顶着黑夜里的箭雨和火光,来到了外围的流民营地。
有些人跟着民夫进了大营,但也有些人没有去,他们忙着收拾自己最后一点家当,可能是一袋掺了稗子的米面,可能是一捆能遮风避雨的草席,但更可能是他们从冀州军身上剥下来的御寒的衣服——他们实在太不聪明,想不到那些从尸体上剥下来的衣服意味着什么。
那些流民的惨叫声在外面持续了很久,直到冀州人终于收队回营,有民夫隔着栅栏看着,惨叫就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哭泣。
营官走过来,严厉地要求他们不许哭泣,扰乱军心,民夫们立刻就捂住了嘴。
他们隔着栅栏与壕沟,拒马与吊桥,无声地望着亲人尸体的方向,就那么呜咽了一夜。
天快要亮了,营中生起了火。
士兵们将收集好的雪水倒进锅里,随意地将提前准备好的饼子掰碎了扔进去,最后洒了一把盐。
他们每一个人都神情疲惫地注视着汤锅里的面饼,就像注视他们自己一般。
天这样冷,风这样硬。他们刚开始时会幻想跳进锅里,舒舒服服地洗一个热水澡,后来水开了,他们的想法又变了。
——不要半生不熟的,就要滚水,跳进去煮个稀烂才好。
他们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抱着陶罐,注视着那锅汤饼,并在心中盘算着今天的大营能不能坚持住时,忽然有人发出了讶异的声音。
“那是冀州人的方向吗?”
另一个士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嘴里立刻也跟着“咦咦咦咦!”起来!
一个接一个的士兵停下了脚步,愣愣地向着那个方向看,直到有人又一次冲向了太史慈的帐篷。
“将军!子义将军!快看啊!白马城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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