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第二百二十八章(1 / 2)

冀州军在小沛的围城战开始时,天已经渐渐冷了,但小沛还没有下雪。

小沛的联军没有一个绝对的主帅,他们只能商量着来,但考虑到陈登是刘备最信任的人之一,在徐州也有良好声誉,几位武将还是推举他为暂时的主帅,张超认为这样做可以稳定下邳的民心,陆白认为这样可以在刘备处加分,臧霸则觉得这一仗恐怕没那么大的功劳,只有苦劳可以论,说不定还要背锅,既然陈登当主帅了,锅自然也是他来背,那自己就放心了。

两军在城下交战了几次,双方变换了几种阵法,也想了几种巧计去偷袭对方的侧翼和后方,但因为谁也没有全力以赴,因此均告失败。

因为是带了试探性质的交战,双方的损失也都不多,打一打发现彼此占不了便宜,就大营对着大营,相峙起来。

城中都是张超军的家眷,每到征战间歇,军需官开城门领着民夫进出军营,修补栅栏,运回伤员时,也有妇孺抱着陶罐或是拎着筐出来,隔着栅栏给自己家的男人送东西,如果是丈夫,就悄悄拉一拉手,如果是儿子,就慈爱地摸摸头。

陈登并不阻止这种行为,在他看来,这会给张超军一个无与伦比的暗示,妻儿老小就在身后的城中,他们岂敢临阵脱逃呢

但回报的斥候说,袁谭营中也有这种景象,这就非常奇怪了。

冀州军是远道而来的,家眷自然不在这里,但也有附近的百姓给他们送热气腾腾的食物,有小妇人细心为他们缝补衣服,还有小孩子跟着老人过来,隔着壕沟与拒马去张望军营里的稀奇场面。

甚至还有车马从对面营中运出,进了那些临时搭建起的百姓营地里。

冬天总是很难熬的,听说小陆将军的军队后面就会带着一群流民,她会尽力保护他们,不令他们受到盗贼和溃兵的骚扰,但她不能凭空变出食物,因此那些流民还是饥一顿饱一顿,时不时在清晨大家起来上路时,流民营中就会传来几声哭叫,然后有几个热心的壮汉走上前去,默默地将那具尸体抬走,挖一个浅浅的坑埋了。

而袁谭营地旁后面的流民营里,却是连饿殍都没有的。

他每天会拿出一些军粮熬粥给流民喝,无论是干柴还是粮食,都由袁家大公子来出,流民只要准备好一个饥饿的胃口,以及一只破瓦罐就够了。

大公子偶尔会出营巡视,他坐在轺车上,裹着皮毛大氅,面色冷漠地从流民中穿过,看他们跪倒在地,哭泣着感谢他恩德的模样。

有人会问起一个刁钻的问题:是刘备陆廉待你们好呢,还是我们大公子待你们好呢

——当然是大公子!他们抽噎着讲起赋税是多么的重,日子又是多么的清贫,他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都去哪里了呀都去喂饱刘备的军队了!

——大公子就不需要他们的粮食!大公子还会送给他们粮食!

那些衣衫褴褛的人捧着破碗,将额头贴在泥土上,用最诚挚的态度去表达对这位年轻将军的谢意,他们祈祷着自己感激涕零的心意能有十分之一传达进大公子的心里,便心满意足了。

当然,袁谭对此仍然是不屑一顾的。

他在流民中短暂地转一圈,大多数时间仍然在审视他的营寨是否有缺陷,附近地形是否有威胁,鹿角是否捆得扎实,壕沟是否挖得够深。

当他检查完回营时,父亲的使者也就到了。

袁谭很是恭敬地向郭图行了一礼,请他落座,并命令仆役端一壶热蜜水来,他似乎根本没看到郭图脸上隐隐的不安与窘迫,他甚至还很和气地问候了他。

“先生清减了。”

郭图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为战事忧虑,案牍劳形之故。”

袁谭微笑着点点头。

“先生,我在信里提及的事,我父欲如何裁夺”

靠自己的三万兵马打不下下邳,他需要继续增兵,这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事。

“公子戎马劳苦,袁公不忍……”

袁谭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这位谋士刚擦完的汗水又冒出来了,他迅速想起自己来时的说辞。

“况且这一路本为疑兵,公子不必强攻下邳。”

“嗯,”袁谭应了一声,“我父现与刘备决战,分兵不利。”

郭图那有点可怜兮兮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大喜的表情,但还没等他说几句父子相亲的话,袁谭又开口了。

“先生既来小沛,必有厉害助我,”他微笑着注视着这位谋士,“先生带来什么了”

郭图脸上的喜悦一下子僵住了。

他当然不是空手来的!

这位谋士虽然对主公的事业不上心,却对自己的地位非常看重,即使众人皆知他是因为损兵折将而被发配来袁谭这里,他自己也不能承认!

他必须对袁谭有所襄助。

……但这种襄助应该是袁谭艰难绝望之时,他再从容不迫地拿出来卖弄一番的!不是现下这样被从容不迫的袁谭逼出来的!

郭图在那一瞬间又惊又窘又气,甚至恨不得哪里飞来一只秃了毛的野鸡,狠狠啄袁谭两口才好!

但他最终还是温柔又慈祥地从怀里掏出一只丝质袋子,将里面的书信一股脑倒了出来。

“在下数番欲归公子身边,虽为小人所阻,今日方见,”郭图这样温温柔柔地说道,“但终究还是不负公子所托啊。”

案上的书信笔迹各异,下首处的名字自然也各自不同。

但书信的主人都属于同一个地方。

这毕竟不是雒阳南宫的德阳殿,没有那样高的屋顶,没有宽敞到几近空旷的大殿,即使下邳的官员令织工赶制出玄色壁衣覆盖在四面的墙壁上,壁衣上也没有庄重冷峻的花纹,没有能在风来时一动不动,异常肃然地垂挂在壁衣下方的玉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