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正在收剑,听到他的话还愣了一下。
她大概已经将那段过往忘了,张绣想。
无论是谁,如果能走到她而今的高度,都会将那些过往忘记的。
也算身经百战的张绣败了第一阵,接下来谁上都不丢人了!
普通士人不太行,但军中也有没受伤或者受伤没那么严重的,比如说黄忠就红着一张老脸上来,很客气地冲她行了一礼,想要和她比试比试。
比起更多是马上作战的张绣,老革出身的黄忠战斗经验显然更丰富些,挥着刀盾打了几个来回后,才被大将军一招毙敌。
但这又给了很想刷存在感的宾客们一些信心——黄忠这样没名没姓的老革都行的话,我为什么不能试试?
况且一个最简单的道理——陆廉只有一个人啊!她会累啊!
“下一个。”大将军说。
有人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下一个。”大将军说。
有人竹箸上夹着的烤肉掉下去了。
“下一个。”大将军说。
准备上场碰碰运气的人惊呆了。
“大将军这不像在舞剑。”有人偷偷说。
“像个什么?”
那人就把嘴闭上了,没把“像杀猪”三个字说出来。
起哄和喝彩声都渐渐弱下去了,大帐里又变成了一片寂静。
大将军那件崭新的衣服上莫说一道裂口,甚至连一个手印也没有。
她还站在大帐的中心,不流汗,不喘气,眼皮都没有多抬毫厘。
她长得像个人,身材像个人,说话时虽然有点不像,但总体还算像个人。
但现在她突然就不像个人了。
“下一个。”
大将军丝毫没有察觉到大帐里所有人都在敬畏地看着她。
直到主公忽然站起身。
“我来试试。”刘备说道。
主公打架时不用剑,用两柄小手戟。
“我以前和典韦打过,”她忽然变得话多起来,“他就用这个。”
“嗯,然后你胜了他。”
“我就没输过。”她很自然地说道。
喝酒的都不喝了,吃菜的也不吃了,就连努力挥舞勺子干饭的张辽都把勺子放下了。
众目睽睽,所有人都在盯着这君臣俩,想看大将军辞让是不可能了,她可能脑子里就没有“臣节”这种东西。
……但这么想的司马懿发现自己错了。
大将军还是有“臣节”的。
她看到主公在挽袖子,掖曲裾,抖擞精神,准备战斗,就凑到他身旁了。
这位大将军不打仗时走路磨磨蹭蹭的,但只要她想,总有办法一步跨到别人身旁,也不知是个什么本事。
两个人突然离得很近,不出一丈,就给主公吓了一跳。
“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所有人都听到主公小声问了一句。
“主公,我说我没输过。”
所有人都听到大将军小声回了一句。
“嗯,我听到了,”主公皱眉瞅她,“然后呢?”
所有人都把耳朵竖起来了。
火炭噼啪的声音,更漏的声音,香炉里的香料燃烧殆尽,落进香灰中的声音,帐外士兵们说笑打闹的声音,一清二楚。
但即使这样,还是不够安静,于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呼吸屏住了。
他们屏气凝神,微微侧着头,余光盯住大将军的嘴唇,决定不放过她接下来说的任何话语。
司马懿握紧了手中的竹箸,额头上微微浸出汗滴。
“主公,你胜不了我的,”大将军也用余光扫了一眼宾客们,将一只手捂在嘴边,小声地询问主公,“要我假装打不过,提前认输吗?”
简雍先生突然非常大声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但没有什么用。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主公那个震惊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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