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战争胜利的狂欢？还是战后反思的悲恸？

都没有。

只是脑子里不断闪烁着黑泽明导演的电影《乱》。

——此即人间，既是天堂，也是地狱。

……

当赤松政秀从败卒口里得知川岛赖村战死的消息时，顿觉眼前一黑，差点掉下马来。

他被怒火冲昏头脑，欲要亲自整队攻上山去，与浦上家决一死战，但被平井祐利死死拉住。

其后平井当机立断，率领赤松家剩余不多的有生力量撤出鸠之山，一直后撤至山下一里外的开阔地带才停了下来，就地布阵整备，收拢从山上逃下来的败军。

此时得胜的浦上军与津田宇众都打了鸡血，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的力气，在彦三郎的冲锋指挥下，一顿猪突猛进，硬是从山上追杀到山脚。

然而，就在临近山脚时，气喘吁吁的彦三郎猛的将手里朱皆枪一横，挡住身后的友军。

“不许再追，到此为止了。”

身后追赶过来的浦上军和津田宇众纷纷被迫停在山道上，杀昏头的武者们非常不解，乱哄哄的叫嚷着，欲要冲出去再杀一阵。

可彦三郎毫不客气，那张扑克脸依然冷漠，回首看了一眼众人，沉声道：“谁敢越过我长枪范围，我便宰了谁。”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不敢作声。

若是放在平时，浦上家武士可不服彦三郎这个二楞子，但此时不同，此时彦三郎杀得起兴，凶名正盛，谁也不敢招惹。

“彦三郎，为何不追，趁着对方溃败，正是扩大战果的时机啊。”

胜兵卫赶了过来，只有他敢质问彦三郎。

“不，少主殿下特意强调绝不可追出鸠之山。殿下预料敌军战败后不甘于就此退却，他们可能会选在开阔地带布阵。我等兵力仍处于劣势，且战至现在，人困马乏，若对方奋起反击，我等无山道可守，将会陷入险境。”彦三郎转过身来，将清宗的叮嘱如同背书般说了出来。

此时仍有许多人不信，当众人就该不该追击这个问题发生争论，在山脚处浪费时间时。两名探路的哨子一路狂奔冲了回来，他们发现赤松军此刻正在不远处布阵收拢败军，如果此刻冲过去，恰好与结阵的赤松军撞个满怀。

顿时众人皆惊。

要知道山道是狭长的，此刻浦上军与津田宇众混杂在一起，形同一条长蛇，冲出山道后难以形成军阵，基本就是以一盘散沙的状态冲出去，如果对方此刻溃不成军，倒没问题。

可若是对方事先布阵迎战，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这盘散沙就纯粹去送菜了。

“彦三郎。”胜兵卫忽然想到，彦三郎从刚才开始就没在清宗身边，当即认真问道：“清宗殿下是何时告诉你敌人会如此部署的？”

“在我等出城前。”

彦三郎毫无起伏的回答，让众人震撼不已。

战争尚未打响，便已盘算好敌人败退后的动作……

这般算计，真的可能办到吗？

众将默然。

另一头，平井祐利率军静候浦上家的光临。

在他看来，此刻浦上家与津田宇众已然杀红了眼，如此大好机会必然追杀出来，自己只需来个反包围，将他们全部吃掉，便能挽回败局。

然而，他静等良久，除了看见两名哨子，哪里还有半个浦上家武士的影子。

远远的，鸠之山里回荡着阵阵胜利的战吼：诶！诶！欧！诶！诶！欧！

平井顿时长叹，告知左右：“浦上家必有狡猾的狐狼坐镇，我们彻底败了，退吧。”

赤松军付出死伤过百人的代价，却未能踏入室山半步，只得连夜退回龙野城。

至此，赤松夜袭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