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焰亮起的刹那,瞳孔骤缩的布洛恩甚至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
在最后的短短一瞬间,冰蓝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安森巴赫惊恐的表情,不顾一切的挡在他面前,似乎是大声对他说了什么。
但布洛恩没有听见。
当他看清从阴影中走出并且单手举着斧枪的身影,是求真修会最高级别的审判官,劳伦斯贝尔纳特时;当他终于从安森一张一合的嘴唇,分辨出他说的话是“趴下”时;当他终于想起自己右手还握着一支手枪,并且装着子弹时
一切都太晚了。
燃火的铅弹激射而出,在斧枪的枪口展开螺旋形的弹幕;犹如凶兽的利爪,在安森的胸口炸开暗红色的血雾;被铅弹冲击的身体向后翻仰,血淋淋的弹孔遍布全身。
“噗通!”
只来得及喊出一个词的安森双膝跪下,扑倒在血泊之中。
破碎的身体微微抽搐,从身下不断溢出粘稠的鲜血。
怒睁的双眼,一点一点的失去光泽。
安森巴赫,死了。
这、怎么会
脑海一片空白的布洛恩,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在一枪将塞拉维吉尔灭口的瞬间,他几乎可以肯定安森巴赫已经背叛了梅斯霍纳德教授,和自己虚以为蛇是为了将教授引入教会和审判所布置好的陷阱。
可现在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自己太过于将注意力放在安森巴赫的身上,结果忽视了躲藏在暗处的审判官,结果让对方摸到了自己身后?!
恍惚之间,一身黑色风衣的劳伦斯从阴影中走出,他冰冷的视线透过三角帽的帽檐锁定了布洛恩的身影,染血的斧枪带着烧红的枪口,随着喷涌的硝烟在他手中转动。
下一秒,斧枪化作死亡的残影而来。
“铛——!!!!”
撕裂空气的厉风从布洛恩身侧擦过,苍白的面颊上多了几道不规则的伤痕;伴随着一声激烈回荡的巨响,回旋的斧枪击中了他身后的墙壁。
千钧一发的最后一刻,布洛恩终于透过视线对劳伦斯完成了施法,用幻觉影响了他对距离和位置的判断。
“砰!砰!砰”
一击落空的劳伦斯果断拔出了“匕首”,枪焰喷涌的巨响在墙壁上炸开一个又一个恐怖的弹坑,却始终无法命中布洛恩;纤细的身影站在原地,致命的铅弹却总能与它擦肩而过。
尽管如此,布洛恩完全感觉不到劫后余生的喜悦,或者智珠在握的自信;恰恰相反,汗毛直立的布洛恩切实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让他迅速从惊愕中恢复冷静。
“恐惧么?”
面无表情的劳伦斯袭来,狰狞且满是锯齿的军刀腰间拔出,刀身上满是锈蚀和血浆留下的痕迹:
“你应当恐惧,黑魔法之王的走狗;”
“你所站之土,乃秩序教会,求真宗的诞生之地;你的头顶,乃秩序之环的圣堂;你面前之人,乃为神猎杀大不敬者的刽子手;”
“布洛恩伊德,你应当恐惧!”
狰狞的军刀犹如露出獠牙的鬣犬,带着嗜血的气息斩向布洛恩的身影。
“噗!”
刀锋之下,血浆喷涌。
被一刀腰斩的布洛恩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冰蓝色的瞳孔中倒映着血浆飞舞,军刀贯入胸膛的画面。
下一秒,被撕裂成碎肉的身躯突然一黯,犹如残影般消失在空气中。
幻象?!
面无表情的劳伦斯越过安森巴赫的尸体踏步向前,反握的军刀猛地挥向身后。
“铛!”
利刃碰撞的音符在耳畔炸响,迸溅的火花遮住了劳伦斯眼角一闪而过的惊愕。
挡住军刀的是一柄造型纤细的银色刺剑,那刺剑就如同是某种活着的“生物”,纤细的剑身不停的蠕动扭曲,仿佛在军刀上咀嚼噬咬着。
迅速恢复冷静的劳伦斯立刻攥紧刀柄,刀锋在刺剑的剑身上擦过刺耳的,犹如魔鬼般的哀鸣声,继续向着布洛恩袭来。
年轻学士被这充满压迫感的斩击连连逼退数步,抓住这个间隙的劳伦斯一边继续挥舞军刀,一边将右手伸向钉在墙上的斧枪。
在看到那诡异刺剑的瞬间,审判官就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对方的幻术,甚至那片刻的惊愕已经让敌人洞察了记忆,自己所有的一切讯息都已经在布洛恩面前暴露无遗。
因为精通黑魔法的施法者,就是如此恐怖的存在。
窥探人的内心,勾引出最深层次的恐惧,制造诡异的幻象,口诵恐怖污秽之语,摧毁一切信念这就是黑法师的力量。
在古老的黑暗时代,这些“貌似无害”的黑法师才是秩序教会眼中最最怕的敌人;咒法师和血法师固然拥有强大的力量,黑法师却能让一个信仰坚定的审判官背叛秩序之环。
但是
“但是尊贵的劳伦斯贝尔纳特却并不畏惧这些。”
恢复冷漠的布洛恩如是道。
“劳伦斯贝尔纳特,一个普普通通继承了‘狂猎骑士’血脉的天赋者,却不知怎么成为了求真修会资历最老的审判官;几乎所有审判官四十岁不是升职前往圣都,就是顶不住压力和衰老和病痛而退役,或者早早死去。”
“你是唯一的例外。”
毒蛇般的刺剑与狰狞的军刀不断碰撞,炸裂的火花在劳伦斯的眼中变成了喷溅的脓液,被碰触到的肌肤迅速腐蚀,溃烂,化脓。
“所有人都归功于‘血脉之力’所赐——强大无比的‘狂猎骑士’血脉让你拥有了极为强悍的强度和对疼痛的忍耐力,才能让你一个普通人出身的审判官,坐在如今的位置上。”
“但你我皆知那并非真相对吧?”
布洛恩冷漠的话语中夹杂着犹如深谷低语的回音,在劳伦斯耳畔回荡。
“你一直在忍耐,无限制的忍耐‘狂猎骑士’血脉的核心是抛弃理智,用疯狂和肆意放纵的兽性获取力量;你却反其道而行之,从理智和忍耐中获得了力量。”
“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