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历一百年的六月,对卡林迪亚人而言是一个充满黑暗的月份。
短短不到三十天的时间,他们先后经历了七城同盟崩溃,瀚土秩序瓦解,伊瑟尔精灵大溃败,远洋舰队叛变,克洛维入侵,艾登反叛
曾经富饶无比的卡林迪亚,眼下航运线路断绝,陆路贸易只剩二分之一;三分之一的领地被曾经的盟友蹂躏的只剩一片焦土,三分之二的领地现在是图恩—克洛维联合占领区。
就连他们的骄傲,伟大的卡林迪亚港,全瀚土首屈一指的城市,如今也成了风暴师的兵营。
为了确保卡林迪亚港的繁荣与稳定——实际是为了彻底控制城市,方便割韭菜——安森巴赫采取了少校法比安的建议,将风暴师拆成两部分,对卡林迪亚港分区控制和占领。
这实际上就是曾经的“近卫军模式”,核心主力军驻扎灯塔宫,震慑卡林迪亚议会;剩余部队以连为单位,在城内各个主要干道和社区建立兵站,监视全城。
与此同时,风暴师再从城内酒馆和贫民窟内招募三千人的“卡林迪亚团”——只发给他们最简单的武器和最低限度的弹药,让他们打着克洛维的旗帜在街道上巡逻。
这么做的好处是风暴师能用最低的成本和人力,控制一个人口以万为单位的大城市,而且有“卡林迪亚团”夹在中间,风暴师无需和城内市民爆发直接冲突,出了问题也能以调停人的身份和解。
坏处则就和曾经的近卫军一样,这种控制力非常的不稳定了,只能是临时应急的手段,一旦风暴师离开,城市就会立刻失去控制但的确符合眼下安森的需要。
并且就算这种手段真的很低级,那也是对克洛维人,或者说出身克洛维城的军官而言的;对于军事战术极其落后的瀚土,简单粗暴的“近卫军模式”都已经很高级的玩法了。
军事水准还停留在封建级别的他们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克洛维人能这么轻松的将军队随意拆分组合,还能让军队保持纪律并且服从命令的?
但无论是因为什么,在看到风暴师仅用三天时间就完成了对卡林迪亚港的控制后,卡林迪亚贵族们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头认栽了。
当然,立刻要卡林迪亚拿出一百八十万金币并不现实也不可能,但八十万金币还是没问题的。
小书记官的羽毛笔在账本上轻轻一划,卡林迪亚的国库里就只剩下哭泣的老鼠了。
至于剩下的一百万该怎么解决,“不值一提的”艾伦道恩也给卡林迪亚议会提出了一个听上去很好很优秀的解决办法。
那就是打欠条。
并不是卡林迪亚人给风暴师欠条,而是正好相反,是风暴师记欠条,然后将欠条交给瀚土大教堂的总主教,再由总主教找卡林迪亚议会要账——直至要满一百万金币为止。
当然,事关一百万金币,即便对教会而言也绝不是什么小数目,更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为卡林迪亚担保——哪怕双方的关系真的很好——没有抵押物是绝对不行的。
于是非常好说话的瀚土总主教提出了一个特别“慷慨”的建议:灯塔宫和卡林迪亚港的港口。
如果卡林迪亚议会无法按期兑现这一百万的欠条,那么就从卡林迪亚港每年收入的二分之一收入来抵押抽成。
如果港口年收入无法填补窟窿,那么教会将无条件拥有灯塔宫的“暂时所有权”,每一个卡林迪亚议会内拥有官职和席位的家族,就要按身份和职务大小交给大教堂一笔钱,作为“租用灯塔宫”的“租金”。
这是为了保证极其擅长和漂没的卡林迪亚议会,绝对不会赖账不还。
最后这份条约还有个附加条款,那就是如果卡林迪亚议会超过十年还没有付清这一百万,那么瀚土大教堂将直接拥有灯塔宫外加卡林迪亚港一半的所有权,直至卡林迪亚议会赎回为止。
如此一来,风暴师等于从教会拿到了一百万的白条,可以肆无忌惮的用这笔钱“名正言顺”的搜刮卡林迪亚港内的所有物资。
而教会也并没有吃到什么亏——风暴师全部的资金运作全部走瀚土大教堂的账目,等于是左手从风暴师手中拿到钱,右手再借给安森巴赫,根本不存在亏损,何况还有卡林迪亚的国库来最后兜底。
所以大家都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可谓是皆大欢喜。
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关于卡林迪亚的赔款,到底是应该按战利品分配,还是按照惯例分配。
如果按战利品的规则,那么风暴师就能完整吃下这笔钱,同时遵循之前的经验进行公平分配;如果是按惯例,敌对国缴纳的赔款风暴师是无权扣押的,必须交由陆军处置。
之前的几次因为金额不算太高,加上并没有多少现金而是物资,侵吞就侵吞了;可现在卡林迪亚真的拿出了八十万的现金,再隐瞒不报,路德维希也保不住他这个小小的陆军上校。
但对这个结果风暴师上下普遍的表示不满——真上报给陆军和枢密院,那一百万的欠条姑且不谈,八十万的赔款按照规定,风暴师最多只能拿到四分之一也就是二十万而已。
当然,二十万也真的是很多了,但对一帮早就被瀚土养刁了胃口的家伙而言,区区二十万让五千人的风暴师均分,让在绿茵谷打生打死的他们非常的不能接受。
毕竟他们来南部军团的目的就是为了发财,之所以肯加入风暴师这个注定没前途的偏师,是因为安森许诺过这里比南部军团主力那边更有钱途。
这件事甚至影响到了军队士气,安森之前的“战利品均分制度”造成的祸患在这一刻终于暴露了出来;原本和这笔钱没多少关系的士兵们也因为和他们自身的利益息息相关,开始出现了对陆军不满的声音。
于是刚刚高兴了没几天的安森,再次碰上了和之前一样进退两难的局面。
“所以这事怎么办?”
抱着肩膀的安森一脸郁闷的翘起椅子腿,望向卡尔他们。
端着杯朗姆酒的参谋长和喝着加糖咖啡的掷弹兵团团长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什么也说不上来。
房间角落里的小书记官乖巧的低头处理着文件和账目清单,除了笔尖发出的“沙沙”声,安静的像一个精致的雕塑。
三个人盯着彼此,沉默了足足五分钟。
最后还是法比安打破了这份死寂——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忠心耿耿,而是被咖啡呛到的他同时被两个人的目光盯上,不得不开口。
“我觉得咳咳咳”清了清嗓子,法比安小心翼翼的将滚烫的咖啡放在桌子上,然后看向安森:
“我们不能对抗陆军和枢密院,或者起码不能明着对抗;这么做对您,对整个风暴师全体军官的风险都太大了,稍有不慎就很可能让黑名单——降职流放都是轻的,闹不好还会把我们扔到某个鬼地方,命保不住不说,还得替某些大人物的错误背黑锅。”
安森瞥了眼旁边的卡尔:“比如?”
“比如将您或者我们中的某个人,扔到某个注定失守的阵地或者城市。”法比安想了想:“或者把我们流放到东部前线,亦或者北方冰天雪地的殖民地守矿坑只要您胸口还没挂上将军徽章,这都不是没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