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人的硝烟尚未散尽,战斗却已经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殷红色的晚霞笼罩的战场,枪炮轰鸣声渐渐稀疏,逐渐被零零落落的追逃和补刀取代;偶尔亮起的枪焰,吓走了觅食的乌鸦与鬣狗。
十八点五十分,等候许久的艾登大公维克托艾曼努尔,准时发起了总攻。
如果说右翼阵地的那场大爆炸,只是挫败了远征军突围希望的话;那么当势汹汹边境军团发起的全线进攻时,组织度早已崩溃,精疲力竭又弹尽粮绝的远征军士兵们,真的彻底绝望了。
失去了卡斯帕赫瑞德这个恐怖到极点的主心骨,只剩下恐惧和和惊慌失措的远征军士兵们,甚至无法组织起像样的抵抗。
面对“弱不禁风”的帝国远征军,气势汹汹的边境军团彻底疯狂了。
阵型,枪法,经验统统都无所谓,那些还杵在阵地上的敌人和纸糊的没有任何区别,一碰就碎;只要扣动扳机,哪怕刚入伍几天的艾登山民都能拿下惊人的战果。
开战仅十分钟,这摧枯拉朽一般的战斗就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在边境军团狂风暴雨般的猛烈攻势下,军心崩溃的远征军开始成片成片的缴械投降,但两万多艾登山民们依然没有停止进攻,肆意射杀着阵地上所有还站着,穿着蓝白色军装的身影。
为了确保不放走任何一个“战利品”,艾登大公派出了所有骑兵,负责围追堵截所有成建制逃窜的远征军残部;并且动用自己全部火炮向空地开火,在战场两翼制造了无法通过的“炮击带”,将战场变成了一座“孤岛”,一座属于边境军团的“猎场”。
而所有还活着的帝国远征军士兵,就是他们的猎物。
整排整排的线列步兵们,在泥潭似的战场上保持着刺刀墙向前推进,忽闪忽灭的枪焰中倒映着一个又一个惨叫着挣扎的身影。
他们有的还在试图抵抗,有的大喊着投降,有的试图冲过火线和炮击带但最终都在刺刀墙面前被铅弹打成筛子,无力的倒下,变成滚动的人头和流血碎肉。
疯狂的艾登战士们,忠心耿耿的执行着他们大公的命令:
一个不留。
十九点三十分整,远征军阻击战落下了尾声。
金色鸢尾花军旗下,表情复杂的路易贝尔纳眺望着山谷战场下的那一片火海;既没有试图解救,更没有尝试突围。
因为那毫无意义。
整个瀚土战争本就是一场赌博,一次冒险;既然是冒险,那么就肯定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并且做好失败的准备。
更何况这场战斗从一开始,胜算其实已经是微乎其微。
就在卡斯帕赫瑞德领军突围后,路易终于从一个参谋口中得知了真相——为什么他宁可冒险,也不肯接受自己的建议,向西挺进。
这意味着就算卡斯帕真的能说服整个远征军突围,并且摆脱安森巴赫的追击,抵达米斯特大公国,也得不到任何增援;而士气低落又弹尽粮绝的帝国远征军,仅靠自己是绝对无法横穿整个瀚土,抵达鹰角城的。
当卡斯帕赫瑞德困顿于荒石堡城下,既没有如他期望的那样伏击瀚土所剩无几的生力军,也没能拿下要塞,远征军集体哗变的那一刻起失败,就已经是不可避免的选项。
属于帝国远征军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但属于路易贝尔纳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缓缓收回看向那一片血海的目光,面色苍白的年轻骑士将视线转向身后。
几乎就在战斗结束的同时,一支瀚土军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战场西侧,并且迅速包围了整个空荡荡的营地和指挥部。
飘散的硝烟中,神情恐慌的远征军官兵们簇拥在金色鸢尾花军旗下,惊恐不易的望着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的瀚土士兵们。
那一双双充满愤怒的眼睛,仿佛恨不得扑上来将他们撕成碎片。
而路易的目光已经停在了某个正推开人群,表情同样复杂到极点的少年。
“路易贝尔纳爵士?”
虽然是询问的口吻,但背着双手望向对方的小莱昂脸上没有一丝的疑虑,只有说不出口的苦涩。
“我是。”
年轻骑士要稍微淡然些,在看到来者是小莱昂时甚至微微松了口气,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翘了翘。
“下午好,爵士。”短暂的苦涩后,小莱昂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是瀚土王国的国王克洛德弗朗索瓦一世之子,弗朗索瓦家族第一继承人;我以我父亲的名义,要求诸位无条件投降,成为我军的俘虏。”
“无条件?”路易重复了一遍,微微蹙眉:
“抱歉,恕难”
“砰!”
话音未落,一声枪响突然打破死寂。
“铛!”
几乎就在双方同时爆发出惊呼声的瞬间,面色苍白的路易已经拔刀出鞘,耀眼夺目的火花在亮银色的刀锋中央炸开,随风而逝。
“恕难从命。”
望着对面依旧云淡风轻的年轻骑士,瞪大了眼睛的莱昂难掩惊愕之色。
就在他回首的瞬间,那个那耐不住怒火,扣动扳机的瀚土士兵已经被周围众人扑到在地,捂着嘴拖了下去。
“事到如今,您觉得自己还有可以选择的余地吗?”
“当然不是。”
路易微微摇头,随手将佩刀倒插在地上:“但我身上背负着将远征军带回国的使命,不可能接受‘无条件投降’这种结果。”
“那您想要什么?”莱昂问道。
“只有一个。”
路易轻轻叹了口气:“所有幸存的远征军士兵,还有所有战死者的遗骨请允许我带他们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