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龙峡湾,白鲸港。
阴沉沉的穹顶遮盖了太阳,让还未从黑夜中完全醒来的城市显得十分压抑;虽然并未下起暴雨,但呼啸的海风还是让平日繁荣的街道显得有几分冷清。
亦或者说让街道变得冷清的,不仅仅是天气而已。
从四月份开始,尽管并未有任何坏消息传来,但白鲸港的普通民众还是能从空空如也的港口,风暴军团和射击军越来越频繁的调动中感觉到些许的端倪;只能待在家中或者到酒馆买醉的水手,码头工人之间开始逐渐流传起各种各样的恐怖,夸张的谣言。
而无论是至高议会亦或者刚刚宣布独立的冰龙峡湾总督府,都未加对此以禁止,进一步加剧了谣言传播的力度。
类似“帝国十万大军出征,即将踏平白鲸港”,亦或者“克洛维王室震怒,将要彻底扼杀”殖民地的小道消息,甚至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白鲸港好人报》上。
这其中除了有本土的确封锁了港口贸易这一现实因素,当然也有安森的刻意纵容,明确要求在城内巡视的部队以及私下活动的无信骑士团,不要对其进行任何干涉。
道理也很简单,一方面眼下无论军团,卢恩家族还是至高议会都在积极备战,没精力压制各种层出不穷的流言;另一方面,这些流言也可以起到抗压的作用,避免真正开战的消息直接点燃整个城市的火药桶。
毕竟除非是专业人士,大多数民众对“规模”和“数字”都只有个很模糊的概念,一万人在他们的想象中和十万人的差距,大概就跟一千人与一万人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小;与帝国为敌和与整个秩序世界为敌,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所以任由流言传播,虽然前期肯定会造成一定的恐慌,但因为这根本就是假消息,所以恐慌是完全可控的;等到圣战大军真的杀上门来,已经恐慌了两个多月的民众就不会再震惊,而是“这天终于来了”的麻木。
凝视着外面似乎即将下雨的天气,坐在窗前的安森一边享用着简单的早餐,一边听小书记官汇报最新的情报,以及接下来一天的行程
“…从纳克希尔港出发的运粮船已经抵达捕奴港,当地的自治议会正在组织人手将货物装车,三日后即可抵达灰雪镇……”
“…最新招募的五千名射击军士兵已经完成初步集训,基本掌握了听懂命令和分辨左右的能力,下一步还要继续扩招中层军官和教官,规模约为一百到一百五十人……”
“…与纳克希尔的初步贸易额已经完成核对,新大陆公司正通过办事处与银行,将利润交付给各个殖民地,其中冰龙峡湾分到的大概约占……”
“白鲸港的报纸今天又刊登了两条未经证实的流言,但很快就被辟谣,散播流言的人也被守信者同盟查获,乃是前议长哈罗德的管家……”
放下手中的文件,带着公式化微笑的小书记官抬起头来“另外您今天上午还要前往白鲸港司令部,组织来自冬炬城和长湖镇的民兵团的士兵参与风暴军团的训练,中午与莱茵哈德行长,以及军官团有一个约半小时的午餐会议。”
“下午则前往至高议会,代表们希望与您讨论议会的改组,以及邦联最高领袖,军队统帅的人选问题。”
“行,我知道了。”安森十分随意的点点头
“告诉法比安和卡尔,上午的训练还有中午的会议让他们代表我出席;至于下午至高议会的问询…如果他们提起来的就让莱茵哈德去应付,实在不行就再把卡尔喊去。”
“唉?”
小书记官诧异的抬起头“那、那大人您……”
“我有些事情,要去拜访下总督府的技术顾问。”安森抹掉了嘴角的面包屑,随手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大衣
“时间可能会很长,所以至少今天不用再给我安排行程表了,任何想见我的人全部由你处理,应付不了再去找其他人…总之谁也不见。”
“遵命。”小书记官只得点头“那如果想要找您的话,要去哪里呢?”
“我亲爱的艾伦·道恩,你在明知故问。”
安森笑了笑,自己的书记官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这样吧,下午四点之后,到军工厂外等我;一小时以内没见到人,就把搜救队喊过来。”
“是,大人。”
带着羞涩笑容的小书记官躬身行礼道。
告别了自己的书记官,一身便装的安森来到城郊的军工厂;在和负责这里安保工作的第五步兵团长于连打了个招呼后,径直朝着军工厂负责人的办公室走去。
和城内相比,军工厂的气氛明显要更加稳定许多——这里大多数工人,尤其是技术工都是跟着军工厂一起搬到的白鲸港,并非本地的殖民者。
为了保障生产,安森在城郊为这些人专门建造了集体社区,各种生活必需品和物资也有专门供应,在提高了生活水准的同时也将这些人与整个城市分割开来;已经蔓延了整个城市的流言,也就没能在工人们之间传播。
看了看地下室入口的木牌,虽然百分百确定对方就在屋内,微微蹙眉的安森还是下意识的敲了敲门。
“呃…请进!”
房间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匆忙,像是正在收拾整理什么;安森深吸口气等待了三秒钟,然后才拧开门把手。
一进门,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满墙壁的古代符文,数字还有完全看不懂的公式——天花板,地砖,墙纸…浓浓的,甚至肉眼可见的粉笔味充斥在空气当中,连带着所有的家具,办公用品,甚至咖啡杯里都有层浓浓的灰白色。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情景,但已经成为亵渎法师的安森,还是能感觉自己的产生了本能的生理不适。
“抱歉房间有些杂乱,您比我预计的还要提前了五分钟,安森大人。”顶着两个黑眼圈,病恹恹的威廉·戈特弗里德挠了挠鸡窝似的脑袋,顺便还从耳朵眼里掏出了半根粉笔
“咖啡还是红茶?虽然好像都已经断供了,但我这里还有最后一点存货。”
安森下意识瞥了眼角落里已经落满灰尘的咖啡罐和茶叶盒,前者已经沦为了粉笔盒,后者的盖子则成了粉笔擦
“……多谢款待,我还不渴。”
“那真是太好了,因为我几天前不小心弄丢了茶壶,而且实在是想不起来他们在哪儿了。”戈特弗里德耸耸肩,病恹恹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安森
“我知道您是为什么来的,但在开始之前我还是要重复下此前的问题,您…真的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因为成为亵渎法师是一回事,和圣艾萨克牵扯上关系,特别还是和他那些见不得人的研究扯上关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以您和弗朗茨家族的关系,即便不用我特地说明也该清楚,接触到不该接触的知识,在秩序教会的眼中是何种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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