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代表们委托的埃里希不敢拖延,第二天还没等天亮就匆匆赶到博来曼大街公寓,向安森汇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在他眼中这简直是天赐良机——由“赤心”和猎枪俱乐部关系紧密的代表牵头,在国民议会内组建立宪政党,将会是“赤心”从克洛维城走向整个王国的一大步,原本只是在部分中下层军官中略有名声的组织,产生的影响力足以瞬间波及全国,乃至半个秩序世界!
至于这么做能够为“散兵科”的军官们带来多大的好处和前途,埃里希甚至都已经不怎么在意了。
到此为止,一想到现如今的局面全都是早就在某人计划之中的,埃里希对安森·巴赫的崇拜彻底达到了顶峰…他现在不仅不再怀疑对方绝对能带领散兵科出身的军官们崛起,甚至由此开始萌生出更多的野心。
或许,彻底取代枢密院,以议长的名义成为克洛维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也未尝不可……
“说的没错,而且确实很有可能。”
睡眼惺忪的安森坐在窗前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的端起桌上的咖啡杯:“但是我拒绝。”
“为什么?”埃里希好奇的问道,被反驳的他甚至没有一点激动,已经彻底对安森盲从了:“您不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吗,现在整个国民议会可是都站在您这一边的。”
“正因为如此,才越是要保持冷静。”安森表情澹然:
“您别忘了,昨天的国民议会上,我可是刚刚说过议会要倡导和坚守‘平等精神’,坚持要求所有议员无论出身,权力和身份都是相等的,没有谁比谁高贵;靠着这一点,立宪的提议才能那么快获得所有人的认同,成功制定了宪法大纲。”
“这时候如果我突然宣布组建政党,而且是以立宪的名义,那么很多坚持要求平等的代表们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这是我故意为之的阴谋,是打算趁机篡夺属于整个国民议会努力的成果?”安森反问道:
“说的更严重些,对于一个不了解情况人来说,这件事在他眼中会不会变成纯粹的阴谋,无论国民议会也好立宪也罢,都只是我试图篡权架空王室的手段?”
“不、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埃里希试图缓和气氛的笑了笑:“这可是代表们共同的心愿,而且还不止一个人这么说……”
“没错,不止一个,但并不是所有人。”安森也笑了:
“但他们其实并不了解我,很多人和我也是第一次见,就这么着急忙忙的要推举我担任议长,还要成为立宪党的党魁,还真是热心肠啊——明明和我关系更近的克洛维城市民议会,都没有那么像他们那么热情。”
“啊,那、那可能是因为……”
埃里希突然慌了,常年混迹学院和陆军部的他也并不是蠢人,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安森其实很能理解对方的心态…散兵科派系的军官在陆军体系内被压制的太久,好不容易找到出头的机会,当然不希望错过,甚至还想着可以更进一步,这都算是理所当然的。
“也就是说,这其实是个陷阱?”慌乱的埃里希脸色陡然凝重:
“目的是为了引诱国民议会内部分裂,阻止宪法落成,让代表们之间爆发冲突和矛盾,甚至是自相残杀?”
短短不到半分钟,他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不下十种可能:被王室收买的代表叛徒,路德维希·弗朗茨分裂议会的诡计,地方实力派企图趁机在议会内拉帮结派,达成他们的野心…不一而足。
“嗯,确实有这种可能。”安森点点头:“但也可能只是我想多了,情况远远没有那么严重。”
更准确的说,是安森完全不认为安妮王太后能屈尊拉拢一群无法无天的国民议会代表;以她现在的身份,对这群人应该是完全嗤之以鼻才对。
这和当初她拉拢自己和索菲亚·弗朗茨还不太一样…那时候的她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王后,不要说傀儡,稍有不慎甚至有被当成刺客处决的风险。
而今安妮·赫瑞德是尼古拉斯一世坐稳王座的唯一依靠,几乎等同于奥斯特利亚王室的化身;这样的身份要私下和叛逆妥协,如果消息泄露,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所以,这就是您不愿意接受议长身份的原因吗?”
埃里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
“我不理解!”
弗朗茨邸内,刚睡醒的馥劳拉扯着快要坏掉的嗓子,一脸委屈的瞪着特地前来看望她的陆军大臣:
“为什么不准我参加今天的国民议会,我是克洛维城红砖街民众的代表,这是我的权力,你们无权剥…咳咳咳!
!”
话还没说完,她就剧烈咳嗽了起来,面颊泛起病态的潮红,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瘫倒在床上。
“是是是…我们无权剥夺您参加议会的资格,馥劳拉小姐。”
索菲亚无奈的扭头翻了个白眼,回首时又是笑吟吟的模样:“可您也已经看到了,病成这幅模样,您打算怎么参加会议呢,您这不是让别人替您担心吗?”
“我没病,我只是…稍微有些疲劳…疲劳……”少女的话语声越来越弱,精神萎靡到双眼都无法聚焦的程度。
“那就更应该好好休息了,精力不足的话还怎么为克洛维城的民众效力,不是吗?”
索菲亚一边说着,一边冲门口的小女仆安杰莉卡使了个眼色:“放心吧,我这边已经安排了专业人士暂时作为您的替补,他会尽心尽责处理好您不再时一切问题的。”
“替补…谁……”
“这个您就不用知道了,您只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即可。”
接过小女仆递来的药剂,索菲亚顺势捏开少女的嘴,一点点到了进去。
已经濒临昏迷的馥劳拉根本无法反抗,红肿的喉咙抽动几下,全部咽了下去。
“很好,放松,然后美美的做个梦,再次醒来的时候,您就会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
说完,索菲亚又为她盖好被子,同时示意小女仆留下照顾,然后便默默走出了房间。
早已在门外守候的威廉·塞西尔满脸愧疚之色,看到陆军大臣从房间里出来,急忙快步上前。
“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索菲亚直接拦住了他:“馥劳拉小姐是弗朗茨家的客人,她会去参加国民议会也有我的因素早里面,于情于理,照顾她都是我的分内之事。”
“也许您是这么认为的,但我还是要说,塞西尔家欠你一个人情。”
年轻的海军上校摇摇头,表情尴尬又纠结:“您可能不知道,馥劳拉是我们家最小的一个,当初知道她失踪的时候,她父亲…啊,也就是北港市长法兰德斯叔叔,他有多惊慌失措!”
“毕竟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完全可以理解…我有时也能感觉到身为小女儿,究竟受到了家人多少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