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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热心的、正直的、纯粹的文盲。
徐容和董永聊了一会儿之后,给与了如此评价。
董永身上有一种相当特殊而又罕见的气质,令人下意识产生信任的气质。
这是他能够成为类型演员得天独厚的条件。
但程昱以及绝大多数天赋型演员一样,他的成就依赖先天禀赋,但反过来又被先天禀赋桎梏。
作为一个演员,生活是创作的源泉,但一个人的经历毕竟有限,知识、文化的重要性就此凸显。
这也是绝大多数演员的短板,包括并不限于受过高等教育的科班出身演员。
作为同样的科班出身,徐容很清楚纵然接受了大学教育,在表演这行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半文盲。
义务教育只是普及了生存的基本常识,而普通高等教育则是教一些基本的生存技能。
和“文化”勉勉强强沾一点边。
但不多。
片场的一角,张路又排了一遍后忐忑地望着副导演王勇泉,轻声问道:“导演,您看这样可以吗?”
“应该,可以吧?!”王勇泉一时也拿不准徐容的要求到底在什么标准上,只得以模棱两可的语气答道。
“要不要再走一遍?”
王勇泉挠了挠短发,道:“先让导演给看看,他要是觉得没问题徐老师那八成也是能过的。”
孔大头一直关注着二人,远远地望见二人朝自己这边望,赶忙起身走到近前,问道:“小张,怎么样啦?”
张路和王勇泉对视了一眼,道:“导演,能不能麻烦您给帮忙给合不合适?”
孔生一听张路的话音儿,就知道成不了,张路此时还没面对徐容,就对自己的戏没信心,等会开了机恐怕话都说不利索。
他仍记得当年拍《闯关东》的时候,徐容玩命硬刚李又斌的架势,尽管大多数时候都被李又斌压的抬不起头,但是在那股劲儿头的支撑下,偶尔也有一两条,徐容的戏真不见得比李又斌差。
他并没有让张路演,而是笑着问道:“你看过《大明王朝1566》吗?”
张路点了点头,作为目前豆瓣评分最高的华语电视剧,这部戏他林林总总的刷了三遍。
甚至差点因为这部戏而生出退出影视行业的念头。
因为每一次看,对照自身,他都会发现一个绝望的现实,在天赋面前,努力都不值一提。
一个刚刚十八岁并且刚刚入行的新人程压着一众老戏骨。
最令他绝望的是,据他听来的一些小道消息,徐容的情商非常高,佐证便是徐容在创立和合体系之前就已经担任中戏表演系主任。
和这样一个超级天才的同龄人生在同一个时代,并且从事同一个行当,是莫大的幸运,因为他可以从对方身上看到这个行业的上限有多高,但更是莫大的悲哀,因为每一个人都是对方成为“伟大”的陪衬。
“拍《大明》那会儿,徐老师才刚入行,但是面对一帮老戏骨,他愣是不落半点下风,甚至犹有过之,你知道为什么吗?”孔生并没有让张路回答意思,而是声调高高扬起,“因为他骨子里有股劲儿,甭管影帝视帝,老子的戏一定不比你们差!”
孔生又眉头一挑,一只手在半空摆着:“结果你也看到了,《大明》播出之后,徐老师的业务水平被普遍认为仅次于陈保国和倪大虹老师。”
“事实上真的如此嘛?并不是,我后来和他合作《闯关东》,他的戏不错,但绝不至于说能程压着那些演了十几二十年戏的老演员。”
孔大头见张路瘦长脸上闪烁着思索,开始了画龙点睛的最后一步:“你刚才排练的时候我一直在关注着,其实和徐容拍《大明》那会儿比差的就是那股劲儿!”
“你缺的只不过是一个机会,尽情展示自己的机会!”
孔生见张路神色渐渐由振奋变得潮红,道:“再准备五分钟,完了直接走。”
等一切准备妥当,徐容再次正襟危坐在镜头前,因为等会儿镜头会给他背部特写。
方孟敖本是国军飞行上校,后被崔中石发展为特别党员,但徐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把《北平》当成谍战来演。
方孟敖因家仇国恨少年参军,后在抗日战争中屡次击落敌机,成为国军的王牌飞行员。
战争结束后,在笕桥航校担任飞行教官期间被代父探望的崔中石发展为特别党员。
但实质上,方孟敖连党章是什么都不知道,更没有参加过半次组织的活动。
他行事做人的标准是自身的道德准则。
正是基于此,他才成为建丰同志用来打击以方步亭为核心贪腐集团的工具。
而崔中石不教其党章、不带其参加组织活动的缘由就是顾虑方孟敖坦荡的性格和行事作风。
一如曾可达所言,若非他有一个担任中央银行北平分行行长的父亲,他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因为党国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公事公办,但公事私办时总离不开两个字,那就是恩怨,有恩的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怨的那便是小事闹大,甚至无事闹有。
“预备,开始!”
监视器后,孔大头眯缝着眼盯着屏幕,刚才那碗鸡血他自己都觉得刺鼻,但眼下已经到了屎顶到腚门子的光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给徐容的后背特写而非正脸是刘合平的提议,他其实不赞同,但这算不上什么大事,反正是正反拍,大不了回头剪的时候不用就是。
而刘合平的理由很让他无语:人艺大牛后背的戏往往特别好。
孔生当然知道刘合平指的是什么,可是纵然人艺,《茶馆》也就只那么一台。
望着屏幕当中背影,他愣了一瞬,然后迅速拿起了扩音器,喊道:“停,徐老师,背上的戏不对。”
他说不上来到底哪不对又该怎么调整,但是总感觉徐容的背太“硬”了,不像方孟敖,反而有点像曾可达。
刚要说台词的徐容听到孔大头的喊声,将已经来到嗓子眼的气给咽了下去。
从体验当中跳出来之后,他也知道和合缺乏相应的行动体系的缺点迟早要暴露,所以他才开始致力于练习花脸,尤其是架子花脸,至于铜锤纯属稍带。
只不过没想到暴露的那么快。
过了几秒钟,他又看向孔大头:“这样呢?”
孔生盯着屏幕仔细瞧了一会儿,道:“还是不太对,感觉还是要再稍微放一点。”
“这样呢?”
“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