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门外四五里,坐落着一座京城名庵,名曰“牟尼院”。
主持静慈师太佛法高深,善结交佛、道、儒三教名士,为京中高门府邸所推崇。是故牟尼院常年有京中高门大户前来祈福还愿,香火鼎盛。
此时牟尼院深处,僻静的庵院之内,妙玉一袭华裳,独自坐于窗下,对月幽思。
一年多的时间过去,正值妙龄的她,越发出落的娉婷绝美,宛若一个落入凡尘的谪仙一般。
然而美丽仙子此刻的心境,却与她清冷绝美的外表大相径庭。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初于蟠香寺内轻薄她的登徒浪子,想起对方那俊朗伟岸的身影,似深情又似流氓,想来却令人暗暗悸动的容颜。
特别是家族败落,她跟随着师父从苏州出发,一路上得京来,这种感觉越发剧烈,隐隐使得她脾气暴躁,只能用佛门“静心咒”才能堪堪压制。
入京之后,她也知道了当初那人确实没有骗她,其确实是京中望族贾府的子弟,而且身份十分不凡。
然而随即她就听说,那偷心贼,负心汉,被皇帝派到边关领兵打仗去了……
边关对敌何等凶险!
当时她可是为此十分忧心,近乎茶饭不思。然后她十分害怕的发现,她对对方的这种担心程度,竟然连经不住路上奔波之苦,一入京便病倒的师父,都比之不上!
这又令她十分惭愧、彷徨。
好在不久之后就听说贾琏顺利回京,不但如此,还在战场上斩获战功,被皇帝许以高官重赏,又令她暗暗欢喜。
就在她十分犹豫,是不是要联系对方,或者使方法让对方知道她的存在,看对方会如何反应的时候,却又听闻其父亲过世,他忙于料理后事,日日不得空闲。
如今,他父亲的后事应该料理的差不多了吧……
妙玉心里暗暗想着。
抬头看了一眼在月光下,隐隐可见的枝头绿色,妙玉又深深的垂下头去。
她知道她是痴傻愚笨的了。对方出身国公府,身份尊贵,又前程一片大好,如何会将精力浪费在她一个卑贱的佛门女弟子的身上。
想来以他那样的人,身边的红颜知己必不会少。那日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做的那些事,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猎奇,将自己当做脂粉面头取乐玩笑,一如世上其他浪荡子弟一般。
若不然,他为何始终杳无音讯,也不来瞧自己一眼。
可见是早就把自己忘了,可怜自己年轻不知事,轻易被恶人所骗,才招致这一番无端虚妄的相思之苦。
妙玉心里又不由痛恨起来,把某个负心贼骂的狗血淋头。
忽闻得院外奔跑吵闹的声音,妙玉修饰的十分匀称美丽的眉头微皱,正好看见小婢从那头走来,便招上前来询问。
“回禀小姐,是有一户人家送殡需要佛门女弟子守灵做法事,所以到她们牟尼院里来聘请弟子。
一共只需要两天的时间,主持师太说了,让院里年轻的弟子全部到前院供贵人臻选,一旦选上的话,院里单独赏赐八百钱给每一个人……”
妙玉听到这里,心下就十分嫌弃。
自从来到牟尼院,这个师父口中所言的京中名刹,她就觉得这里的人市侩、粗蠢的很。并非一个两个,而是从上至下皆是如此,连主持师太都不例外。
整个牟尼院到处都充斥着世俗的气息,一点也没有佛门女寺应该有的清净和与世无争。
庵堂的建造也简陋不堪,除了地方大之外,一无是处。
比之她的蟠香寺,简直如同茅棚狗屋。
如今堂堂一方主持,竟然为了赚取几两银子,让自己座下的弟子上赶着任人挑选,这岂是佛门高尼应有的做派?
心内嗤笑鄙视一番,妙玉就无意再打听。
谁知小婢却并不识趣离开,反而站在外面的廊上,凑近些对她说道“小姐可知道,前来聘人的是京中哪家府邸吗?”
“我管他是哪家,你少在外头嚼舌根了,要是闲着没事,就去把茶炉子重新烧一下。”
妙玉才不屑于和小婢打哑谜,说完便要起身去瞅一眼自己师父,然后回来沏一杯茶吃了,结束这无聊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