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这便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真正的大人物才有的权势和气度吧。
思之,看向贾琏的目光,不由的更带三分谨慎,三分热切,还有几分幽怨。
面对这般模样的美人,贾琏轻咳一声,忽然问道:「对了,盼儿姑娘这些日子一直待在教坊?那些盐商们,没有为难你?」
贾琏也是后来才想起,那些盐商既然准备将沉盼儿送给他,想来是已经为其赎身了。
他要是收了还好说,但他却没收,这沉盼儿的归属,就成了一个问题。这样一个教坊精心培养出来色艺双馨的名妓,本身价值就不菲,好好包装一番,能够为风月产业带来的利润,是难以计数的。
这样的宝藏,想来不论是教坊还是盐商们,都不会忽视。
「呵呵呵,大人很希望那些盐商老爷们为难盼儿吗?」
沉盼儿望着贾琏,笑嘻嘻的模样。
「不过大人放心,那些盐商老爷们既然将奴家从教坊赎买出来,准备献给大人了,那自然就说明奴家已经是大人的人了。当日,奴家可是自带籍契,准备常侍大人左右呢。
谁知道大人那般狠心,将盼儿给赶了出来。
不过盼儿还是得谢谢大人,如今盼儿籍契在我自己身上,盼儿也算是自由之身。只是盼儿无亲无故,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自然只能坊安身了。」
沉盼儿说的轻巧,似乎她真的已经很是自由,想要去哪儿就去哪儿。实际上,若非她留了心眼,当日离开行辕之后就一口咬定已经是贾琏的女人,只怕她的籍契是否还能留在身上,都是两说。…
如今教坊当她是客,盐商们又没有精力,或者说不敢得罪她,即便是今日的安排,也是客客气气的请她过来帮忙的。
这也越发让沉盼儿觉得,背靠大树好乘凉。
沉盼儿故意说的委屈巴巴,就是想要激起贾琏的保护,谁知道贾琏闻言只是回了一句:「如此甚好。」
沉盼儿便都着嘴,很是不高兴的样子,但只是短短时间,她又凑近贾琏一点,神秘兮兮的说道:「那些盐商老爷们为了讨好大人,今儿可是花费了心思呢。
嘻嘻,等会儿可是有惊喜等着大人呢……」
看她说话的时间,神色很是狡黠,贾琏不由莞尔,抬手撩了撩她额前的发丝,看着她的脸颊笑道:「惊喜?盼儿姑娘不就是最大的惊喜?」
沉盼儿千方百计引诱贾琏,当真贾琏动手脚,她还是唬了一跳,身子一缩,察觉不应该,脸蛋就通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奴家哪算什么惊喜……」
神色复杂的想要说什么,察觉到了换船的地方,便立马道:「总之,今晚大人必定不会失望便是了。」
说完请贾琏下马车。
贾琏还以为地方到了,下来一看,才发现是个小型的码头。
天色已暮,不算宽阔的河面上,却有着好些大大小小的船只荡漾。许多船只,彩灯花篮,已有伶人仕女载歌伴舞,显然正是江南特有的风景——由河面搭载起来的青楼产业。
「望江楼在北城,从此处坐船,只需要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便到了,大人可以趁着这段时间,欣赏一番这扬州小秦淮河的景色,顺便放松放松心情。」
看着眼前不但有装饰的颇为豪奢的二层楼船,还有一些小船等候在旁边,显然是为贾琏身边多余的侍卫们准备的。
对方如此用心,贾琏也给面子,只带着张勇等十余个人登上福船,其他人则乘坐小船跟随。
刚刚开船,忽闻得一阵萧声从外面传来。
这声音悠扬深远,收入耳中,甚是清幽,宛若早春的杨柳枝条拂过水面,荡起的阵阵涟漪。
刚刚跨上二楼的贾琏不由驻足,回身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河面上,不知何时驶过来一艘小巧,却装扮的甚是精美的小船。
在竹篱笆和彩灯环绕下
的船头,悠然而立一位身姿绰约的女子。
这女子一身白衫,面上半罩着薄纱,其双手捧着一支玉箫抵在面纱之前,幽幽的萧声正是由此而来。
虽然因为面纱的缘故不能一眼看清其容貌,但是仅凭其一曲洞箫所展露出来的身姿和仪态,就不难揣测,这又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人。
在她之后不大的甲板上,还有两位衣着清凉的美人,伴随着她的萧声默默起舞。说来奇怪,分明那两个起舞的美人,无论身段还是容貌,皆是上乘,若是单独出现在盛会之上,只怕也是惹无数风流才子追捧的美貌佳人。…
但是此刻在那洞箫女子的身影之下,这两个起舞的美人,却显得平澹起来。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不难令人猜测,那船头的女子会是一个花楼名妓,而且名气应该不低。
小秦淮河并不太宽阔,这突然出现的女子,自然也引来周边无数出来寻欢作乐的人们的争相围观,纷纷猜测她的身份。
「这等身段,这等气质,再加上这等洞箫造诣,莫不是,青衣姑娘到我们扬州来了吧?」
「怎么可能,青衣姑娘是何等身份,那可是蝉联了两届江南第一花魁的美人,据传闻,这次的花魁大赛,其也是志在必得。若是如此,青衣姑娘就是蝉联三届的江南第一花魁娘子了。
这在花魁大赛有史以来,可都是很少见的呢。与她相比,江南的其他花魁娘子们,都显得暗然失色了!我听说,就算是各大州府的知府老爷们举办文会时,想要请青衣姑娘前往献艺,人家青衣姑娘都不一定会答应。
你也不想想,以青衣姑娘的身份,她要是驾临扬州,只怕整个扬州城早就轰动了。又怎么可能在这样一条小船上,让咱们免费听其一曲洞箫?」
「就是,传闻想要听青衣姑娘一曲洞箫,至少要准备五百金。这要真是青衣姑娘,那咱们今儿可算是赚翻了。」
「我也知道不大可能,可是,真的好像啊。那你们说说,除了青衣姑娘,天下还有何人,能够有这般高明的洞箫造诣?反正我自认咱们扬州城,肯定是没有这么一号花魁娘子的……」
「……」
一个激动的声音骤然响起:「好像真的是青衣姑娘啊!你们看,那后面伴舞的,不是咱们扬州城怡春院的头牌小小姑娘吗?小小姑娘在咱们扬州城也是极有名气的花魁娘子了,能够让她屈尊伴舞的人,除了青衣姑娘,还能有谁?」
「是啊是啊,你们这一说,那另一个伴舞的美人,好似是苏州城的魏诗诗姑娘……我也是在去年的花魁大赛上,见过她的呢……天啊,这肯定是我看花眼了,怎么可能有三个花魁娘子,同时跻身在这小小的花船上,免费给我们献曲献舞……」
士人儒生们的交谈,顺着萧声与春风,传入贾琏的耳中。
又是第一花魁?这是贾琏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号了,之前是那个被他赐给昭儿的姜云,说是曾经获得过这个美誉。
那姜云虽然容貌身段可称绝色,到底早已嫁做人妇,而且年纪也奔三而去,青春不盛,所以未曾让贾琏感受到这第一花魁娘子的完整魅力。
此时听到周遭人群的议论,又看那半遮面却已经让人忍不住浮想的洞箫女子,贾琏倒是相信,是得有这样的身姿和气质,才配享有第一花魁娘子的美誉。
有那么一瞬间,贾琏甚至都想下令逼船过去,强令对方摘下面纱让他瞧一瞧庐山真面目,到底忍住。先不说干这种事是否大煞风景,就说这些花船、以及沿河两岸的士子儒生们,到时候必定也会化作一个个护花使者,将他无情碾压。
届时面对愤怒的粉丝们,什么身份都不好使,那他这个钦差大人肯定丢脸。
而且,贾琏也瞥见身边沉盼儿那似笑非笑注的审视眼神,也意识到,若是那女子当真是有那般名声的第一花魁,又突然出现在此,只怕就是沉盼儿口中所言,盐商们为他准备的惊喜了。
那第一花魁既然是受万人追捧,自然金贵,但是不用怀疑,盐商们有支配的实力!
搭载着美人的花船行驶的速度比较快,很快就越过福船而去,萧声也止了。
很多人隔着河面大喊再奏一曲,虽然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是许多少年公子们,还是命令自家的花船,使劲朝着对方追去。
这种佳人一曲,惹得四方响应追逐的场面,正是江南大地,常有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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