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间永远环绕着悲伤的气息,那种即使最大功率的空调,都无法消除的,如雪如铁,又如同火焰一般的死亡气息。青黑色的铁柜被打开,里面的冷气就像是在地面上伏行一般流窜出来。法医熟练地讲内侧的托板拉出来,托板上的裹尸袋出现在了沈源的面前。他反射性地屏住了气息,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法医拉开尸体袋子的拉链,随之出现了一张宛如睡着了一般紧闭双眼的白煞脸庞。和沈源听说的一样,是年龄三十岁左右的女性。拉链拉到露出锁骨的位置就停下了。或许是考虑到有沈源在场的缘故,毕竟他还是个学生。大抵是在替他着想,不想让沈源看到为了验尸而在胸前留下的y字解剖痕迹吧。但露出的皮肤上遍布着缝合裂伤的痕迹,这已经足以说明这位被害者临终时所经历的悲惨命运了。
“还好吗?”
法医开口问道。
“还好。”
沈源简单而迅速地向因为担心他而向其搭话的法医点了点头,回答着。实际上,沈源的心弦并没有一丝振动,最多也只是涌起了微弱的违和感。并不是因为见惯了尸体所以平静。也没有在忍耐着不断上涌的厌恶感。只是内心,在拒绝认知这一切。
“不要面前自己喔。”
站在法医身旁的中年刑警似乎也开口关心道。他并没有在看着尸体,而是在凝望着沈源。在专家们的舞台上晃悠的毛头小子,到底能不能踏实地完成工作。想必他心中正在对我进行评估吧。
“如果觉得不舒服就赶紧停下,你要是吐在尸体上可就麻烦了。”
刑警咧开嘴巴,补充一句讥讽的台词。似乎前面的关心,更像是在嘲讽沈源。虽然刑警这样忠告着他,但沈源总觉得那名刑警是在希望看到他出丑的样子。
不过这也难免,毕竟虽然已经被正式制度化,但像沈源这样的学生协查员的存在,如今依旧很难被接受和认同。特别是对像这位刑警这样的身经百战的老将而言,恐怕只会被认为是捣乱现场的碍眼之物罢了。再加上沈源还是使用[如魔法般不可思议的力量]来帮助案件侦查。在感到烦人之前,首先就已经是个很可疑的存在了。
“不用担心。比起那个,还请安静一点不要打扰他的精神集中。”
没想到法医居然在为沈源打圆场,也难怪,毕竟他已经和法医在这里见过好几次面了,说不定他已经认同了沈源的工作方式。有了法医的话,其余的人也稍稍安静了下来,如此一来,沈源身上的紧张感稍微缓和了一些。
“为了回应你的期待,我会努力的那么,我要开始了。”
沈源在对遗体行礼之后,缓缓地伸出了手。以前他一直是触摸额头,这次为了不碰到被缝合的伤口,就选择了触摸脸颊。沈源伸出手,触碰到了没有生气的肌肤。那种已经死去的细胞发出的阴冷,仿佛要吸光他手掌的温暖一样。
“!”
这让人毛骨悚然的悲伤感触,也许无论多少次都无法习惯吧。沈源的手臂简直就想要从接触的地方开始枯萎一般。
刚才和尸体相对的瞬间,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内心而刻意钝化了自己的感受,将死的存在甩在了脑后。可是现在,不能再继续逃避了。我一边轻声呼吸,一边慢慢地接受了那真实感。
“”
这并不是什么精致的黏土工艺品,而是无论明天还是后天,本应该好好生活的人,却因为凶手残忍的一击而失去了一切,变成了这样一具冰冷的尸体。
突然间,沈源的胸口里像是有什么爆发了一般。就是像那样感觉一般的激烈,他的灵魂深处突然活性化了。就像掀开了盖在头上的白色纱幕一样,双眼所见之处全部变得鲜明了起来。然后,他倾听着自己内心深处所发出的咆哮
“绝对要抓到你,逮捕你,让你赎罪!”
不仅仅是五感,就连感情也像喷涌而出的岩浆一样炽热地沸腾着。呼吸困难到甚至感到苦闷。如果这种过于鲜明的感受才是[真实]的话,那么平时的沈源也许和死了并没有区别。他静静地闭上了双眼,一半是为了默哀,另一半,则是为了完成他的工作。下一个瞬间,我陷入了好似微眠一样不可思议的酩酊,我的身体沉入了从眼睑内部逐渐扩大的黑暗之中。
在没有前后左右,也没有天空大地的深渊世界里,放任自己的身躯融入黑暗之中,不断向着深暗的某处潜行,坠落。终于黑暗中浮现了,一条小径。道路闪耀着珍珠一样的颜色,却纤细而飘忽不定地摇摆着。沈源接近那条弯曲的道路,就像在大海迷雾中找到了明灯一样奋力地走上去。这条小径,是被害者所走过的命运之路。纵览附近的话,能看见无数的细线遍布四周。那些也是道路,只不过不仔细观察,不亲自踏上去,是看不出端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