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石流一路奔涌,以破竹之势,直冲黄金城下石墙。
强劲的水流席卷着滚石,瞬间的撞击力,可以把后世的水泥钢筋楼房给冲塌。
黄金城的石围虽然坚固,但垒石之间,填充的只是沙土,粘合力不够,不用多久,石块与石块之间的缝隙就会显露出来。
天色已暗,一天恶战下来,祭酒杨柏也是疲惫得紧,抽了一个空隙赶紧闭目养神。
正此时,却猛然听到轰隆隆的巨响传来,吓得他一个激灵,以为又是魏石军攻城,连忙抓住环首刀站了起来。
“杨祭酒,大事不好了,洪水冲过来了,石墙在晃個不停。”杨柏麾下,一个带头的鬼卒惊慌叫喊着,扑到杨柏的跟前。
“什么洪水,黄金城怎么可能有水患?”杨柏犹自不信。
这座黄金城是张鲁入主汉中之后修筑,其地势位于汉水畔的兴势山一处高坡之上,除了西北面连接着主峰山体之外,其余三面皆是高悬于城外坝地,根本不会有水患之危。
“祭酒,你听这声音?”鬼卒见杨柏不信,连忙将其拉到东面的石墙上。
这一次,杨柏终于听清楚了,洪水的水流声滔滔,夹杂着石块与石块撞击的吱呀声,让人听了分外的恐惧。
“这晴天白日,又无大雨,哪来的洪水?”杨柏心中疑惑,但又不敢肯定,毕竟,这秦岭山中气候多变,这里晴天,并不代表山中上游也是一样。
“祭酒,这石石墙好像在晃?”报信的鬼卒惊叫连连,声音也颤抖起来。
“你们几个,给我守在这里,我去找治头大祭酒?”杨柏脸色一变,吩咐了一声之后,即急步向黄金城中的治头祭酒府邸跑去。
这座关城之中,张鲁任命的守将,共有两人。
杨柏只是副将,真正的主将是新任治头大祭酒杨昂。
与兢兢业业,对五斗米教师君张鲁忠心不二的杨柏相比,杨昂的心思要复杂不少。
兄长杨任被困于木兰塞,因张鲁执意不救,最后被魏石所俘,如今听说是被驱赶去了不知什么地方做苦力。
杨任忠心耿耿,却落了个这般凄惨境地,让杨昂对自己的未来,也悲观起来。
在他看来,张鲁这个五斗米教师君,传道和鼓惑人心的本事或许有,但打仗的本领,真是惨到家了。
就比如现在,明知道黄金城要被魏石围攻,竟然还无动于衷,不派一兵一卒来,也不知道整天在道宫里面,和所谓的圣母张芝在修什么道?
兄妹一整天闭着道门,呆在一起,能做什么好事?
难道裸身一起修道,就真的能升仙不成?
想到这里,杨昂就气不到一处来。
在悲观失望之下,杨昂对被任命为黄金城的守将,一点也没有感到高兴的意思。
杨任做了炮灰。
下一个,就是他杨昂。
要不是五斗米教教规严厉,他的家小又都在南郑,这会儿,他说不定直接献了城池,投奔了魏石去了。
在徬徨无助之下,杨昂一天之中,有一多半时间是醉了的,剩下的小半天,才会和副将杨柏说一说守城之事。
要不是副将杨柏还算敬业,几次三番的亲上城头,将危险一一扫除,这关隘早就丢了。
“大祭酒,大事不好了,东面石墙被洪水冲撞,怕是保不住了,这城接下来怎么守?”杨柏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样子狼狈之极。
杨昂扬起醉脸,看了杨任一眼:“洪水,这也正常,山里的溪流,有时就会突然发作,你说什么,什么石墙不保?”
杨昂说到一半,醉意终于醒了。
“这节气,再大的洪水也不可能冲到黄金城来,我们大意了,杨祭酒,你快带着鬼卒填土挖壕,把洪水给我挡住。”
杨昂大惊之下,急忙下令。
杨柏跑来见杨昂,本想着这个治头大祭酒有什么高招?
却不想,杨昂整个就是甩手掌柜,一道命令,又把杨柏给送回了石墙之上。
城中两杨一番推托,宝贵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等到杨柏回到摇晃的石墙时,只听到前面轰的一声巨响,足有五、六丈的一段石墙,在他面前轰然倒塌了下来。
刚才被他叫住,下令坚守在这段石墙的鬼卒身影,也随之消失不见。
——
黄金城中,仓房。
张氏穿着一身五斗米教信徒的黑色短褐,站在一众苏固旧部的前面。
她的身体壮实,发髻如男子一般挽起,再加上脸上涂着草汁,看上去和普通的男性教徒别无二致。
“你们都听到了,见到了,城外的魏石军,已经打了整整十余天,守城的祭酒、鬼卒,也都疲惫不堪。”
“今日,就是破城之夜,我们的任务,就是协助城外的人,夺取城门。”
张氏声音沙哑,但却透着毅然赴死的决然。
她的丈夫赵嵩,因为要替苏固报仇,与游侠陈调一起,带着百余宾客义士,于半道之上截杀张鲁的车驾。
结果却因事先泄密,被张鲁之弟张卫反包围,一番血战之后,赵嵩、陈调等一干义士全部身死。
得知这一消息,张氏直接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