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被冻结的时间(1 / 2)

陈风的思绪就像窗外吹来的微风,缓缓流动,却也仅仅是流动。在这石头抠出来的屋子里,时间似乎是静止了一样。四四方方的空间,硬生生的挖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窟窿,阳光从窟窿外的树叶间漏了下来,斑驳在胖胖的肚子上,也斑驳在和房子一样青色的石床上。

时间真的静止了,只有这阳光和微风从时间的裂缝渗出来。

“你醒了。”晨姮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点吃的。那一身的洁白给这青色的石屋带来了一阵光明,让时间重新流动起来。

“这是哪?”陈风没有动,也没有看她,两只眼睛依旧凝视着暗红色的伤口,脑子根本无力思考。

“风神谷,”晨姮回答,把几个果子放到陈风身旁,“你的峡谷。”

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眼神,陈风抬起头望着站在跟前的“姐姐”。一点倔强的光芒在眼中流转,直白的逼视眼前的姑娘。是不解,是愤恨,是绝望。两个人就这样无声的对视,一动不动。只有那光芒在陈风眼中流转,浅浅的一层水雾。努力支撑着身体的双手微微的颤抖,沉重起伏的呼吸似乎也能轻易将他压倒在清冷的石床。

晨姮依旧没有表情,平静的就像这周遭的石头。她终于动了,伸出手抚摸陈风的头,轻轻的托住那张黑黑的脸。

“哭吧……”

那一缕倔强突然崩塌,浅浅的水雾凝成了两湾泉水。黑黑的脸不由控制的痉挛,鼻息的抽泣左右了他的身,部的委屈都顺着咧开的嘴没有声响的流了出来。

她抱紧了他的头,轻轻的抚摸。那画面就像是抱着一只受了惊吓的刺猬,安静而悲伤。

一声抽泣终于震动了那宽厚的胸膛,一声嚎叫好似来自受伤绝望的狼。我不知道这幅油画来自哪一个画派,映满眼帘的冷色调凸显出了一个强健敦实的身体,和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孩儿。请不要将厚重的肌肉与坚强画上等号,尽管看不到,我也能感到他已是泪水涟涟。白衣长发也并非柔弱的表象,阳光照耀的脸上,似乎见证了太多的无常。

晨姮低头看了看怀里圆圆的脑袋,慢慢的移开,轻轻亲吻那一头倔强的短发。双手捧着那张黑黑的圆脸,凝视他,眼光清冷。

“去看看他吧。”

这块青石大的出奇,除了陈风醒来的这一间石屋,旁边竟还有一间屋子。想必当初开凿之时工程巨大,墙壁、屋顶以及地面都保留着穿凿的痕迹。光着脚站在这青色的地面,陈风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粗犷的线条,有些地方甚至显得有一点锋利。

不敢想象迈过这道同样是从青石硬生生砸出来的门,会见到什么样的景象。他不由得绷紧了呼吸,原本因为疼痛而难以迈开的双腿此时更加不听使唤。他扶着身旁的晨姮,做了一个深呼吸。终于挺直了身体,迈出了第一步。

咬紧的牙关里终究还是传出了一声呻吟,陈风突然攥紧双手,强忍住那撕裂的感觉,一阵猛咳。

人啊,总是想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着一点卑微的尊严。即便是在当下,就算在伤的无法穿上衣服,要不着寸缕的站在一个姑娘面前的时候,陈风也希望能做出一个器宇轩昂的姿势,表明自己并没有被打垮。

自欺欺人罢了!危险来临时想要逃跑的欲望还在脑中回荡,双腿上紫红色的伤口就是那时胆怯的证据。而刚刚那器宇轩昂的一步,两条大腿的伤口毫无征兆也毫无准备地碰到了一起。这疼痛终于让他认清了现实,弓下腰,叉着腿一步步往前挪,任凭该晃的和不该晃的肉左摇右摆,再也管不上是不是好看,只要它不再找麻烦,怎么都是好的。

洪亮就在另一间屋子里躺着,四个石墩上铺着的一块青石,就是他睡着的地方。看得出来,晨姮已经尽力了。陈风分明感觉到洪亮身边的空气自发的流转,将他包裹在里面。胸口的木头已经不见了,伤口和身体也干干净净。只是,原来和自己一样的那个黑小子,现在却毫无血色,睡在那里一动不动。

放开晨姮的手,挪动脚步穿过流转的空气。握着那只毫无血色的大手,呼吸再也抑制不住地颤抖。

那手依旧是软而有力的,除了没有血色,还是和平日里一样,没有丝毫僵硬的感觉。可陈风还是能清楚的看到,生命已经从眼前的身体里褪去,留下的只是洪亮的影子,是他留在这世上的一抹痕迹。

扭曲的脸慢慢地抬起来,弓着的腰渐渐地蹲下去。他的哀嚎依旧无声,直到那突然的爆发。

跪在床前,用火热的脸去温暖冰冷的手,眼泪在苍白的手指间流淌,却仍旧无法将褪去的生命注入眼前强壮的身体。

哀嚎在石屋里回响,一次又一次,一阵又一阵。直到仅有的那一点力气彻底耗散,无力的瘫坐在清凉的床前。

“我尽力了。”晨姮一直站在流转的空气外面,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在博物馆里看一幅油画,一个胖胖的男孩哀悼他刚刚去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