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能说的秘密(1 / 2)

在一间半掩着门的宿舍里面,牙黄色的地砖上散乱的摆着几只运动鞋,角落里还若隐若现的藏着脏兮兮的烟头。四张铁质的单人床上堆满了不曾叠起过的枕头被褥,床头还挂着懒得收起来的各色内裤。所有的床都是上铺,下铺的位置则是电脑桌。就在紧挨着阳台的电脑桌前,一个光腚壮汉把脚搭在桌子上,一手捧着红烧牛肉面,另一只手用叉子把面条送进嘴里。热气笼罩了他的头,狼吞虎咽下却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如果可以,我想把它画成一幅油画,线条要足够粗犷,光线却要明亮而柔和。我把它取名叫做《面之殇》。

这一天,他关上了宿舍的门,却没有关灯。原本只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却不想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

北×京的夜没有风神谷的舒爽,汗水从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喷出来,汇聚成滴,又汇成水流。陈风仰面朝天的躺在硬硬的凉席上,恍恍惚惚的看见日光灯盯着自己。他好像又坐上了地铁,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对情侣在忘情亲吻,另一边也是一对情侣,在没完没了的吵架。

地铁很快到站了,他向着车门走了过来。他有些奇怪,又有些尴尬。身边的乘客并没有因为他光着身子而躲开,只是投来异样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条闯进地铁的狗。

灰白的门打开了,他一脚踩在了松软的草地上。没有回头,也没有怀疑,抬起手摸了摸粗糙的树皮,当年的小树如今粗壮了不少,鲜亮的树叶在微风中作响。阳光从树冠投落,星星点点地在林中跳跃。闪亮,昏暗,还有那件铺在地上的T恤,白的耀眼。红色的痕迹洒落在T恤上,是淡淡的一抹,伴随着那一阵风……

他突然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趴在地上。不知道是因为没睡醒,还是因为睡着的人从床上掉下来不会摔伤,陈风并没有觉得很疼,只是身上有一点酸麻的感觉。

当他站起身来想要爬回床铺,疼痛才终于降临到他身上。坐在窄小的椅子上查看,两个膝盖和手肘已经变得黑紫。抱着腿龇牙咧嘴,大口大口的喘气,已经流满身的汗水更是像喷泉一样窜了出来。两只大脚丫子在半空乱抖,险些碰倒了桌子上那半桶吃方便面剩下的汤。

“还是回家吧!”他想。

第二天早上他起得很晚,疼痛酸胀的四肢让他一直犹豫是否真的要回家。只是在昨夜的那一刻,疼得钻心的膝盖让他突然觉得委屈,抱着腿大口喘气,几次忍住咧嘴大哭的冲动。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哭,咬牙爬回了床铺。竭尽力想要回到树林的梦境中,但它却再也没有回来。

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享受阳光洒在肩膀上的灼热。空荡的宿舍里只有他自己,没有人给他带早饭,看来这一顿又省了。

坐起身打量这个熟悉的宿舍。原本是四个人的,另外两个因为交了女朋友不屑于再和他们俩住在一起,早早地搬出去了。如今,这宿舍对于那两个人,无非是一个仓库罢了。

他轻声叹了口气,低头看见肿胀的膝盖,暗中庆幸没有摔残。但回头想来,又怎么会呢?现在的他可不是凡人,怎么会摔成这样?再一想也对,若换成一般人,估计不会有谁能在睡觉的时候越过十几公分的护栏掉在地上,他确实不是凡人。

伸手抚摸膝盖,一股凉意浸透了那肿胀的一块。虽然不能把淤青立刻治好,但终究没有那么疼了。

电话突然响了,是姐姐打来的。

“小风,回家来吧。陪爷爷回一趟老家。”

“好。”

陈风答应的干脆,这反倒出乎了姐姐的预料。她原本还想好好劝劝陈风,摆出一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架势,没想到结局却是如此利索。可就是这利索,让她觉得莫名其妙,就像是铆足身力气去搬一个纸箱子,却发现箱子是空的,搞得两条胳膊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扭回头看看厨房里的老妈,后者还在用担忧的眼神盯着她看。

“他回来。”

“啊?”

自从陈风上次回来,爷爷告诉他那戒指是一对兄弟,妈妈的心里就一直翻江倒海。这半个月里,她和爸爸吵了好几次,每个夜里都在偷偷地哭。她怕看见陈风,却又想紧紧地搂住儿子。她怕儿子会把她推开,却又想让他快快长大远走高飞。

妈妈就在这矛盾中纠结了二十四年,看着黑小子从小肉球变成了大壮汉,看着他长得高高壮壮、憨头憨脑,看着他调皮捣蛋、笑脸盈盈。可是每一次他的脸出现在面前,二十四年前的那一幕便愈发清晰。她恨孩子他爸爸,恨这个让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但她又无法去恨他,无法去恨那个和她一样心碎的男人。

在陈风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意识到了,儿子继承了她的敏感,然不似一般男孩子那样大大咧咧。他应该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却还是和家人若即若离。

她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刚刚剥好的葱,弯腰从冰箱里拿出来一袋搅碎的牛肉。牛肉大葱馅饺子,这是他最爱吃的。

每次知道陈风回来,妈妈的心里还是很甜的,她不需要小儿子多说什么,哪怕他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心里也是美的。前几年她经常拉着陈风去逛菜市场,在那里和三姑六婆聊天,只要陈风站在旁边,她甚至能和卖菜的大叔扯上半个钟头。有这么一个高高壮壮的儿子站在身后,她聊天的时候显得特别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