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男子闻言,心中立时对老者的这一问题生起诸多推测。
但绝不怠慢,口中先答:“五曜诸星力量太强,我等修士之躯不可承载,只能经修炼不断加强自身与三垣二十八宿诸星主星间的联系,从而加强与五曜诸星的联系,才可勉强借五曜神力。”
大峰之巅自有阵法,故虽高危,但风浅云雾舒。
老者听完青年的回答,缓缓抬起一只手。
忽而狂风作响,衣袍翻飞,沉重的浑天仪都转动得快了起来。
大风自峰巅而下,呼啸掠过整片望不见边际的巍峨神峻的广阔山脉,卷起一阵银白色的滔天雪浪,横扫八方诸峰。
浩浩荡荡,如见天象。
老者五指一收,瞬时风平浪止,万籁俱寂。
他垂下手,道:“二十八宿之力便可如此,五曜之力将强至何等真和,你觉这世间可会有五曜主星之人”
青年斟酌着,只道:“师祖之境,何虑如此。”
“怎么”老者看向青年,竟似露出了几分笑意,“便且说那抢了你毕君名号的太微月离,若真动起手来,吾恐怕难以在她手中讨得好处。更遑论吾如今确有些走不出这座天山大峰了。”
青年默了默,语气更沉肃许多:“晚辈……”
老者自然地敛了笑,径直打断,转口道:“光衡也是商星弟子罢”
青年于是应:“是。”
“那金铃是他弄丢的”
“是。”
老者不再看他,侧过身重新望向玉栏外的巍峨群山:“你如何见此事”
青年只稍作思索,道:“晚辈以为可以继续培养光衡。”
老者则未作思索,听完青年的话,直接接道:“那便依你所见。吾亦曾得一件步天至宝,千年前镇在玉京绝顶,你且叫光衡去试试罢。若能取得,便赠予他了。”
青年心中微讶,但丝毫不显于面上,神色如常地应下。
老者又问:“如今试道以几年为期吾有些记不清上次大开玉京顶是何时了。”
青年答:“试道以五十年为期,上一次大开玉京顶至今已近二十年。”
老者点点头,缓缓道:“那吾便且待三十年后,看试道会上登玉京绝顶之人中是否有光衡……以及那位筑基生天印的太微商星弟子。”
落到“商星”二字时,他的声音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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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金陵城。
密室。
青年压低声音,平淡地道:“你们上次与我说那是最后一次。”
不过即便刻意压制,亦隐约可闻他的本音应当是清朗的。
“是啊。”另一人旋即笑了笑,也是位男子,“但——那不是上次的‘最后一次’吗”
青年脸上显露几分愠怒之色,看向男子的目光极冷,只克制着语气的平静:“你竟也敢欺骗我”
男子闻言挑眉,又低笑了声,神情略显夸张:“少君何等身份,我怎么敢自作主张欺你呢”
青年当即听明白了男子言中之意,微阖眼睑,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硬:“先前许多次我都已配合,惟此次不可行。你回去复命吧。”
“少君这是自由久了”男子听完无所动容,只笑问一句。他的声音亦低,但嗓音较之青年颇为暗哑,似长蛇吐信,带起一股危冷之意,“不过也确实,当今十四洲,我辈修士中属少君最为自由。少君可见天光,可肆意行走四方。而我等如沟鼠,只可苟活于阴影之下。”
“不过……”他拖长尾音,“少君须知世间之事皆有代价,少君这些年的自由一直都是有代价的。少君所照见的光,是无数如我一般阴影中的沟鼠偷来的。所以,还请少君再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够真正拥有这世间的明媚天光,以及……”
他顿了顿,接道:“星光。”
青年豁然抬眸。
隐在袖袍中的双手紧握了握,看向男子的目光愈发疏冷。
但他紧抿着唇,维持着神色的平静,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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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亢君商定好早课之事后,楮语暂无什么事,便打算回列宿峰。
钧天官主殿议事大殿外,游畏秋早已不见踪迹,定是不知逛到了哪官的哪座灵植园。
正好,楮语独自回峰。
不过这次她没有展开玉衡垂云翼,而是向空中铺展她的八座星官,踏着燕颔蓝色浅淡似涟漪的一尺宽的小星图,身影随一枚枚斗转星移术法印闪现在众星子之间,御风而行,颇为闲惬地向东方苍天官而去。
此时刚过辰时不久,内门金丹弟子正在幽天官学宫上定一真君的早课。
然不知为何,楮语却竟连一名筑基弟子的踪迹也未见着。
她确有所不知。这群师兄师姐谈论了她一夜,受她之事刺激,立志勤修不辍。
今日正是立志的第一日,此刻皆趁着还未轮到筑基弟子的早课时间,抢这半个时辰在各官学宫的修炼室中努力修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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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
早课结束,钧天官执事堂负责课业事宜的掌事向全宗弟子发出传讯,告知苍天官将重开早课之事时,楮语正在她的屋中。
怀玉终于在楮语回到列宿峰时被她唤着化作人形。
原本半束的乌黑长发这会披散下来,显得他整个人更如一块白得发光的美玉。
不过他只剩一身月白长袍,身上所有的玉皆在发狂与众修士打斗之时破碎,散落在重霁主街。
此刻,他一动不动地安静地坐着,与赖在楮语怀中的咬夜狸“柔情”对视。
楮语施展玉衡垂云翼带游畏秋御空前,顺手将原本抱在怀中的乌云塞回了玄字环内。
乌云虽未开灵智,但有些闷闷。
它隐隐知道一事:这赤蛟能一直跟着楮语,它却总要被塞入玄字环。
因而回到列宿峰被楮语从玄字环里拎出来后,发现怀玉化为人形没有黏着楮语了,它便扑进楮语怀里,黏在她身上不下来。
然后转悠着一对碧绿的眸子,“得意洋洋”地同怀玉炫耀。
楮语自然没理会这一狸一蛟。
她与怀玉面对面坐着,正在施术。
星图铺展开在脚下,燕颔蓝色法光覆盖半间屋子的地面。六十枚星子连成的七座形状各异的星官怀绕她缓缓旋转着,闪烁不断的金色星芒将整间屋子铺满。
三枚星子连成的心宿星官悬在她身后半空。
金色洗心术法印落在怀玉额前几近一寸之距,与她额间微光略盛、明灭不断的天印相映。
源源不断的星韵自楮语掌中注入法印之中,洗心术威效尽数落在怀玉身上。
仔细看去,可见这枚洗心术法印与楮语施展过的一重、二重、三重法印皆有所不同,且似乎还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她确是在小心翼翼地尝试洗心术第四重。
但难度颇大,近一个时辰只有几分微弱的成效。
未能真正悟出,或者说创造出第四重法术。
弟子名牌中不断传来动静,楮语便且收了术。
怀玉当即将目光转移到楮语身上,看着她,温温柔柔地道:“化妖身。”
楮语神色平静地静看他几息,最终微一颔首,由他。
她抬起刚放下的左手来,向他伸去。
怀玉目光一亮。
下一瞬,楮语面前的人影瞬间消失,腕上传来熟悉的微凉感。
化小的赤蛟娴熟地缠上她,两对蛟足轻轻抱住清瘦的腕两侧微微凸出的手骨,蛟首低垂,贴在她肤上。
楮语只看它一眼,取出弟子名牌查看收到的传讯。
一条来自钧天官执事堂掌事,余下的皆是同门弟子与几位外宗好友的传讯。
她未能及时看到《玄元仙鉴》风云榜的更改,但是这一瞬收到的诸多传讯已告知了她此事。
楮语动作迅速地一一回讯,而后陷入短时的沉默。
相识之人皆在方才传讯与她。
连第一剑都托游畏秋代为传讯,不过道的仍是望楮语早日结婴,期与她论剑。
只多加了一句:三年后论剑会,愿能先小比一番。
但与她极为要好的崇一,却至今没有回讯。
因而给祝枝回讯时,她询问了一下崇一的情况。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祝枝便回讯来了。
同时,她也收到了另一人的回讯。
是邭沉。
楮语分别查看完两道传讯内容后。
决定今夜回一趟云上城。
一则。
祝枝回讯道,她问了崇远,昨日之事传回禅宗后,深行奉禅宗宗主朗信法师之命,将崇一禁足在禅宗鹿鸣街的驻点内,并施了止语令。
楮语欲去看望崇一,毕竟崇一是为了楮语才被禁足,也是崇一救了怀玉。
二则。
邭沉传讯道有人传出消息将于今夜在长夜街出售蛟鳞,他邀楮语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