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因为大明官场频频格式化,这年代的官员常态超擢,但像他这样飞速拜为大冢宰的还是凤毛麟角的。不是在能力与人品上有口皆碑,就算朱老板再偏爱,也不能把他一下提到这么重要的位子上。
余熂也知道自己根基浅薄,所以姿态摆得很低,平日里清廉自守、谨言慎行。所以哪怕是授业恩师的要求,他依然十分谨慎,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但这时陈潜夫二度登门,还带来了国子学众学官联名弹劾宋讷的消息,他再不答应,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沉吟片刻,余熂落子道:
“老师放心,七十致仕是朝廷的规定,吏部正常也要下文移给宋祭酒的。”
说着他笑笑,解释道:“只是宋祭酒这个级别的官员,按例是要上表陛辞的,只怕皇上想要挽留他,到时候吏部也无能为力。所以需要先把舆论造起来,这样皇上就不大可能挽留他了。”
“嗯,我会继续发动御史台的言官,群起而攻之的。”陈潜夫点头道。
“好,过两天我就安排考功部给他下文,命他如期致仕。”余熂颔首道:“那谁来接任呢,老师可有人选?”
“就王司业吧。”陈潜夫又落一子。
“这个人不太行吧,他能力平平不说,还特别喜欢乱来,到哪里都搅得一团糟。”余熂苦笑道:“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越混越好的。”
“因为他是我们浙西人啊。”陈潜夫淡淡一笑,看一眼余熂道:“当初我们这帮老家伙,一起举荐你入朝为官时,老夫就对伱讲过,只有同乡是自己人。”
“是。师父教导过,在朝廷里谁也靠不住,只能靠同乡。”余熂无奈的点点头,他虽然为官清正,但家里父兄穷了一辈子,哪能抵挡得住诱惑?早就在同乡大户的安排下,过起了花天酒地的生活。
所以无论是从道义上,还是现实中,他根本没法拒绝对方的要求。余熂轻叹一声:“老师没有别的人选吗?非要这种人当祭酒。”
“就是要用这种人,才能把国子学彻底搞烂。只有国子学烂了,我们的大计才能实现啊。”陈潜夫却不为所动道。
“国子学烂了,科举就能恢复么?”余熂苦笑一声,落子。
“一定能。”陈潜夫重重点头,信心十足的落子道:“我朝选才为官主要有三途——荐举、科举和学校。”
“现在荐举已经烂了。再也推举不出刘伯温、宋潜溪那样的大才了,就连茂本你这样的人才也没了。
“这些年推荐上来的那些所谓乡贤遗珠,到了金殿上冷汗津津、口不能言,就像秦舞阳见秦王一般。而且见识极短,皇上给他们官做,他们也当不好。”
“那倒是。这几年考核,最差的就是这些荐举官。”余熂点点头道:“也不知什么原因。”
“还能有什么原因……”陈潜夫哂笑一声道:“皇上坏了规矩呗。当年他杀了不肯为官的高启,天下有名望的士人怎么肯再为他效力。所以才有了江西夏伯启叔侄,为了拒绝朝廷征召,人各截去左手大指,以自残来避免为官。”
“嗯……”余熂点点头,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夏伯启叔侄剁指案,他焉能不知。
虽然后来朱元璋砍了两人另外九根指头和脑袋,但对大明士人的冲击极大。也让本就相看两相厌的双方关系,愈加恶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