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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熠近日似乎很忙,整日整日都留在书房内伏案处理政务。顾霖端着茶水进入时,男人甚至连头都没抬。
书房内没有烧地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屋内除了桌案上的微弱烛光,其他地方都是阴暗一片,让顾霖觉得这儿甚至比外头的冰天雪地还要阴冷。
她素来怕黑又怕冷,又是与如此威压强势的男人独处一室,胸口抑制不住紧张地狂跳起来。
见男人并不搭理,她不敢出声,只是远远站在一旁等他差遣。
陆熠落笔将手头的奏章写完,终于抬眸看她:“愣着做什么过来磨墨。”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透着股上位者的强横气场,顾霖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几步将茶盏落到男人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随后拿起墨块开始磨墨。
陆熠看了她一眼,冷嗤:“果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娇小姐,连递个茶水都不会”
这是故意为难的架势了。
顾霖半声都不敢吭,重新端起桌案上的茶水,恭敬地递过去:“世子,请喝茶。”
回应她的是久久的沉默。男人既没出声,也未接茶盏,顾霖就算不抬头,也能感受到那道凌厉又压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从未如此伺候过人,没过多久手腕就开始发酸,原本纤细灵活的长指也开始微微发抖。
就在她整个人都因为手中的那盏茶,僵硬难受得下一刻即将倒下,男人凉薄冷淡的嗓音传了过来:“放下。”
顾霖如释重负,连忙将那盏被自己在心里骂了无数遍的茶放在一边,她偷瞧了眼男人无甚表情的侧脸,复又拿起墨块继续磨墨。
陆熠没再搭理她,又投入到了成堆的奏折中。
他虽然名义上是一品武将,却承担了大部分的奏疏规整,可见新帝对其的信任程度。
两人一时无言,气氛逐渐陷入长久的沉默。
顾霖手中的墨块一圈又一圈地划过,在砚台中留下漆黑的盈亮痕迹,她竟然在阴暗中男人的侧脸发起了呆。
那张如今令她心头发寒的俊脸,此刻与记忆中的另一个人的渐渐重合,她恍惚间又回到了自己及笄前的那段岁月。
她的幼年时光除了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贵女玩伴,其实还有一个男子──沈太傅的嫡长子沈安。
那时他们都年幼,双方长辈在朝中各自为官、私交甚好,正巧沈太傅请了京都名师为沈安授课,父亲便将她一并送去沈府学习课业。
她性子活泼,沈安则为人温和,每时每刻都是温润如玉的模样,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感觉。
也许与这般温柔沉稳的同伴呆得久了,那段在沈府的学习时光成了她最安分的时候。她年纪比沈安小几岁,学识自然也远不及他,每次来找沈安玩,她总会兴致勃勃地帮他磨墨,乐此不疲。
作为交换,沈安会偷偷帮他写好夫子布置下的课业,好让她第二天去交差。
现在想来,那真是她最为烂漫自由的幼年时光了。
只是自从她及笄后,许是因为避嫌,二人再也没有见过面,也不知沈安现下如何了。
按照他往日的学识能力,恐怕已经在朝中担任不小的官职了,也不知此次爹爹落难,他又是持何态度呢
顾霖想了想,不自觉地点头,他那么温柔和缓,是绝不会趁机落井下石的。
想着想着,顾霖的思绪愈发飘散,连紧蹙着的眉心都舒展开了一些。
蓦的,一只冰冷的大掌覆在了她磨墨的手背,将她整个包裹。
顾霖整个人一惊,瞬间从漫无目的的回忆中清醒过来。
陆熠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侧,夹杂着碎冰的凤眸紧紧锁着她的脸。
小姑娘方才才舒展开几分的眉心瞬间蹙紧,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发觉纹丝不动。
男人的大掌牢牢地扣住了她的手,冰凉的触觉经过肌肤渗透到她的四肢百骸,顾霖几乎立刻就开始浑身发颤,原本就紧张地心脏跳得愈发快。
陆熠缓缓弯下腰,清冷的松木香在她鼻尖缠绕回荡,令人挣扎不得:“想什么呢能把墨汁都能磨到桌台上”